旋旋剛吃完飯,正躺在沙發上打飽嗝,許青嶺認真研究著後麵的遊戲攻略,見蘇甜過來了,趕忙招呼她去書房玩遊戲。

蘇甜搖搖頭,不自然地拉下自己外套的長袖,“我今天累了,看你們玩。”

“這都什麽天氣了還穿長袖,脫了吧。”旋旋上下掃了她一眼,“棒球服配短裙,甜甜,你不怕把自己熱死?”

林現不在這裏,蘇甜鬆了口氣。

他可能是來找旋明的吧。

三小隻進了書房,許青嶺熟練操作,少年青澀的側臉認真異常,他身上鮮少出現這樣長時間的沉默,以往都是鬧鬧騰騰的。

蘇甜知道,許青嶺一定是聽說了什麽。

她也搞不懂林現的忽冷忽熱,悶悶不樂地用左手撐著下巴發呆。

屋裏空調溫度調得低,可還是有些熱了,她用左手扇風,小臉熱得泛紅。

“我去拿冰可樂。”

蘇甜站起,下了樓,在廚房正好碰到了林現。

她扭頭就走。

“蘇甜。”林現在背後冷冷叫她。

她沒停,直接上了樓。

旋旋分出一抹餘光看她,“可樂呢?”

蘇甜躺在沙發上,假裝自己困了,沒有答話。

林現端著鮮榨的果汁上來,透明的玻璃杯上冒著小小的水珠,旋旋飛快道了句:“謝謝。”

許青嶺也低聲道謝。

林現看向蘇甜。

她好像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垂著,長發遮住了半邊臉,剩下的一點肌膚也足以讓他長久注視。

他輕輕放下沒有加冰塊的橙汁,坐在她腳邊。

右手從她袖口中鑽出,大拇指上裹著一張創可貼,那是他啃咬過的位置。

林現微怔,他上午,還是弄傷她了嗎?

他沉了口氣,挽起她的袖子。

一圈青紫可怖的傷痕,蛇一般纏著她細細的手腕。

垂眸將那圈傷重新蓋住,他一言未發,徑直走了出去。

他坐在樓下的沙發上,後仰靠著皮質的椅背,緊閉著雙眼,手中的解壓棉被攥得冒出白色的內裏,在他指縫間掙紮溢出。

喉嚨瀉出模糊的啞音,他自虐般感受著心如刀割的痛。

——他無法靠近她。

就算用盡辦法走到她身邊,也不能觸碰她。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五指收攏,解壓棉在這樣的暴力中被徹底捏爛,流了一手肮髒的粘膩,潔白的長褲染上了一層無法洗刷掉的棕,他死死地盯著那一處汙漬,唇片咬緊、發白。

還是不行嗎?

已經等了兩年,治了兩年,還是不行嗎?

自從那天從旋旋家離開後,蘇甜在學校裏再沒見過林現。

手上的傷漸漸好了,在皮膚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心裏卻空出了某個地方給他。

那個人的微信仿佛死掉了一樣,沒有一點動靜。

大家都說他去參加奧數特訓了,她特地找另一個也去了特訓營的同學打聽,林現並沒有在那裏。

他就這樣消失了,神秘出現,又黯然離場。

秦書敲敲她的桌麵,提醒她上課專心,她恍惚回神,發現語文書的那一頁,已經寫滿了林現的名字。

她第一次月考成績很差,照這樣下去,連個二流大學都上不去。

好在國慶節快到了,她和旋旋約好了去魔都迪士尼玩,再去狠狠血拚一番。

蘇甜一直都知道自己沒耐性,做什麽事情的熱情都不會太長久,她堅信對林現模模糊糊的好感也是如此。

頂多三個月,她就能徹底忘記他。

教室裏熙熙攘攘,好學生收拾好了長假要看的書,背著書包走人,她和旋旋慢悠悠地聊著天,成績稀爛的卷子被塞進抽屜裏,再沒看過一眼。

“你晚上還回家嗎?”旋旋問。

“不回了,一會我哥來給我送行李,直接去機場。”

旋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你最近和林現都沒聯係一下嗎?”

蘇甜笑意僵在嘴角,一瞬又恢複如常,“沒有,怎麽啦?”

旋旋看了眼周圍,人快走幹淨了,她壓低了嗓子道:“我昨天晚上去找白樹的時候,在他家對麵那個超有名的心理谘詢所見到了林現,他也看見我了,但沒理我。”

雖然戴著口罩,但林現獨一無二的綠眼和立體的眉骨,她絕對不會認錯。

蘇甜壓下嘴角,心裏酸酸的,“你幹嘛提他……”

都快出去玩了。

他的病還沒好嗎?

這段日子消失,是因為又去治療了嗎?

等待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她捧著手機,不知道怎麽了,看的明明是娛樂八卦,卻在每個字裏都看到林現的影子。

看似眾星捧月的林現,離開的時候卻無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他真的有朋友嗎……

九點四十,距離航班起飛還有三個半小時。

蘇甜匆忙起身,帶翻了椅子,“我去下洗手間。”

衝到洗手間的第一時間,她就撥通了那個人的電話。

小半個月了,她一次也沒聯係過他。

她有心想結束這段被拉扯著前進的關係,卻在聽到他有事的一霎那放下了所有戒備,再次向他跑去。

機械冰冷的嘟嘟聲在響,她捂著心口,感覺自己的心快跳出來了。

有人進來,她做賊似的躲進隔間裏,大張著口,焦急地喘氣。

第一個電話沒打通。

她怔怔地盯著手機,心裏發緊,捏住手機邊緣的指尖泛白。

為什麽……

他誰也不想聯係嗎,連她也不例外嗎?

太多的問號壓著她的腦袋,蘇甜垂頭喪氣,打開門,走了出去。

蘇立來了,她悶悶上了車,本以為會激動的旅途開端,她卻壓抑得可怕,按下車窗,吹著冷風才能勉強維持自己表麵的平靜。

蘇立最近忙,沒功夫管她,在路上交代了幾句,把她送到機場後就走了。

機場播放著航班消息,她扭頭,看到一架飛機閃爍著紅□□,在黑沉沉的夜幕中緩緩飛行,穿越雲層。

手機震了一下,她心裏一跳,顫抖著雙手打開。

林現:「怎麽了?」

她捂著嘴蹦了下,那些沉甸甸壓著她的東西不見了,秒回他:「哥哥,你身體好些了嗎?」

對方正在輸入中,這一空白便是五分鍾。

他或許在組織語言,蘇甜卻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的消息,「你國慶有空嗎?我馬上要飛魔都了,你要不要也出來散心?」

林現指尖微頓,回了句:「方便嗎?」

後麵的消息,他沒再看了。

背後就是一條馬路,來來往往許多車輛,不斷有人上車下車,手中大多拉著行李箱。

他靠在牆上,點燃一顆煙,伴隨著一聲歎息,他吐出一團緲白的煙霧。

有同樣來吸煙的女人跟他搭訕,他冷眼看去。

這雙眼睛放在哪裏都是特別的,看人時仿佛含著深情,但眼底卻是淡漠的。

精致的五官盛在一張線條冷硬的臉上,他取下金絲鏡框,插進褲兜裏,淡淡地移開了視線。

他穿著白色半袖和合體的白長褲,發色濃黑如墨,淺綠色的眸子定在忽明忽暗的煙頭上,他突然拿起電話,聲音是和表情迥然不同的溫柔。

“陪你去……別哭了,剛才在忙,沒接到你的電話。乖乖等我,好不好?”

他歎了口氣,音色渾濁不清,耐心哄著電話那頭的人,“不要哭了,我沒事,小問題而已,馬上就去機場。”

右手中捏著一塊黃色的軟質玩具,他閉上眼,聽著她軟軟糯糯的哭音,從背包裏取出一個黑色的筆狀東西,走到沒人的角落。

滋滋響聲過後,他揚起了修長的脖子,肌肉全部繃緊,喉結上下滾動,口中逃出一聲痛苦的低吟。

方才搭話的女生這才發現,他的小臂上出現了一顆紅色的點狀痕跡,很小很小,但他膚色太白,一點點雜色都格外明顯,像是被人紮了一下的針孔。

林現沒有理會她的目光,把那個東西丟進了垃圾桶頂端的盤子裏,轉身拖著行李箱走了。

十一點,他踏入了機場大廳。

在看到那個哭得像個小兔子的人後,他無奈地壓了壓眉眼,微笑著看她衝進他的懷裏。

手臂還在疼,不過沒關係。

不會傷到她的。

“我來了。”

作者有話說:

他去看病了,不過治不好的,一直壓抑隻會爆發得更猛,按著小貓咪醬釀。

對了,我有沒有說過男主是個瘋批?很瘋很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