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自己還能適應得過來麽?這條漫長的路,她所經曆的種種,幾乎令她窒息,她很清楚,自己是怎麽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這半月來的艱辛,入皇宮之後,連日來的夢靨與痛苦,那是永遠抹不去的傷痛,真的隻要輕輕一句,就能輕描淡寫的帶過了麽?
不,她不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那一幕幕暗紅的,醒目的畫麵,都曆曆在目,劃過她的腦海,她痛苦地微微閉了閉眼。
麵前是洛冥越擔憂的神情,她輕輕搖了搖頭,平淡地說道:“我沒事的,不用在意”。離落略微頓了頓,抬眸又繼續說道:“夜深了,我要休息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便往床榻走去,麵容平靜地如同一麵透明的鏡子,然而,才剛轉身,踏出一步,纖細的手臂一陣酸疼,洛冥越寬厚的手掌,緊緊拉住了離落,阻止了她繼續往前走。
用力之大,使得離落不自然地回頭,微微蹙起眉頭。
洛冥越眸中略帶著難以抑製的痛苦之色,因為離落的態度,因為她的平淡,她的平靜,洛冥越心頭的怒氣油然而生,她不該這麽平靜,洛冥越看著她清澈的眸子:“非要這樣嗎?,我們難道就真的不能如以前那樣,我們,真的回不去了麽?”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離落隻是靜靜看著他,是真的回不去了麽?這個問題,她何曾沒有想過,她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一切,什麽都不顧地,隻一次,為了自己,忘記這一切,可是,來自心底最深處的呐喊,來自心底最深沉的痛苦,一次次的揪著她,一次次的逼她麵對,逼她重新下決定。
離落揮手,重重一甩,將抓著自己的洛冥越的手甩了開去,深深吸氣,拋卻心中的感觸,看著他的眸子依舊淩厲,並且生分,她垂下眸子,冷淡地說著:“我要休息了,皇上若沒有其他事宜,就請回吧”。
不該是這樣的,這與他心中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她回來了,他心中固然欣喜,如此,他便可以補償她,給她所有想要的,以此來彌補自己從前對於她的虧欠,可是,這個女人,在自己想要給與她所有,甚至一切時,她竟表現地如此冷漠,冷淡,平靜,甚至連看都不願再看一眼,心中的怒氣冉冉生起,他是王,是一個受萬民敬仰的王,如今,為了她,甘願放下自己的尊嚴,然而,她卻拒絕,不領情,屬於王者的驕傲受到了威脅,他不容許,也不允許她對自己的冷淡,甚至於漠然。
洛冥越在一瞬間,突然變得暴躁了起來,他緊緊抓過離落的手腕,纖細而柔弱,他的力道令她深皺了眉頭。
“放開我,你到底想怎麽樣?”離落也不甘示弱,怒目橫生,衝著他吼道。
洛冥越顯然是被她的舉動及語氣激怒了,雙目略微有些通紅,離落越是掙紮,抓著她的手也越是緊,僅僅在下一刻,在離落毫無防備之下,洛冥越用力將她擁進了自己懷中,仿佛要將她揉碎進身體裏,離落拚命掙紮,想要掙脫,無奈洛冥越的力道,使得離落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掙脫開去。
看著離落拚命的掙紮,洛冥越心中甚為惱怒,情緒也越是暴躁,他發了瘋一般,如同一隻受了傷的獅子,瘋狂地撕扯她的衣衫,掠奪她的一切,任憑離落怎樣掙紮,如何逃離,他都死死的,緊緊的,將離落擁在懷裏,離落心中害怕,不住地用腳踢著,用手掙脫著,她大聲地喊著,吼著,叫嚷著,捶打著,踢鬧著,卻到底沒能逃開去。
於是,她生氣,狠下心,張大嘴一口咬在了洛冥越的肩膀上,她狠狠地咬著,洛冥越卻隻是悶哼了一聲,表情極其痛苦難受,越是疼痛,他越是緊緊擁著離落,依舊不肯放手。
離落深深咬著,咬的狠烈,眼淚卻不自覺地從她眼眶中流了出來,直到她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到她的嘴角沾上一絲淡淡的血液,她才驚覺地,用力推開了他,洛冥越吃痛,手臂逐漸無力,一下子,離落的猛力推動,他終是放手,腳步稍稍往後退卻。
洛冥越一隻手捂著肩膀,心痛地站在原地,麵上盡是難以言喻的痛楚,濃眉深深皺起。
屋內,燭火閃動,窗外,吹進清冷陰寒的風,離落的麵上,已然是清淚襲麵,她微眨眼睫,輕輕問道:“為什麽不躲?”
他忽然咧嘴輕輕一笑,卻帶著無盡的苦澀,發出沙啞低沉之聲:“對於你,我永遠都不會躲,就像那晚在雨中,盡管你在我胸口上留下一個窟窿,刺出一道傷疤,我還是不會躲,哪怕你現在拿著一把足以致我命的刀,嗬嗬,我說過的,隻要是你,我就不會躲”。
多好聽的語言,這怕是離落心中最想聽到的,也最渴望聽到的,曾經的她,多麽希望他能如此,說很多好聽的話,哄著她開心,說些甜蜜的話,讓她心中感受到那份溫暖,那份愛,可如今,哪怕洛冥越說得再說,再如何動聽,如何感人,在離落心裏,這些都來的太晚,太晚,他們之間的牽絆,實在太多,太多,無論怎樣,都無法跨越那道鴻溝,永遠都無法消失的那道坎,是離落心中深深抹不掉的苦與淚。
淚水不住地滑落,離落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她不知為何,肚子卻突然地湧上一陣疼痛,像是抽搐了一般,一陣一陣的腹痛,離落疼得直冒冷汗,她用手撫上了腹中,因為疼痛,她緩緩蹲在了地上,身子蜷縮成一團,表情分外痛苦。
洛冥越當下跑到她身邊,將她抱起,輕輕放入榻上,他不顧自己的傷勢,一麵著急地宣太醫,一麵詢問著離落的痛處。
離落疼得幾乎昏厥過去,她躺在榻間,不停地喘著氣,一直等到太醫來了,又是翻眼皮,又是把脈,雙眉深深皺起,神情看上去格外的沉重,洛冥越在一旁看得焦急萬分。
“太醫,到底怎麽樣?”
太醫起身,向洛冥越深深作揖,皺紋深深,蒼老的胡須在下巴處輕輕拂動:“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洛冥越不解:“何喜之有?”
太醫老態的聲音繼續說道:“娘娘已懷有兩月的身孕,將在不久後,替皇上誕下第一個皇子,真是天佑吾朝,我朝終於要迎來第一個皇子了”。
洛冥越想起,兩月之前,不就是他們在安都那一晚麽?
聽到此消息,洛冥越開心地就像是一個孩童一般,他還來不及做好準備,這樣大的驚喜便從天而降。
他樂嗬嗬地笑著,走至床榻間,輕輕拂開遮在離落眼前的淩亂發絲,此刻,心中的喜悅是無法抵擋,他欣喜地看著離落,聲音極其的溫柔,他輕輕呼喚她的名字:“離兒,聽到了嗎?我們有孩子了”。
疼痛中的離落,盡管微微閉著雙眼,但心中卻還是明了的,太醫的話,她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兩月之前發生的事,她的心中也明明白白,看來,此事已不會有錯。
隻是,她怎麽都不曾想過,自己居然會有他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孩子,便代表著愛,他的到來,象征著他們愛的結晶,隻是,現在的他們,盡管有孩子的牽絆,但還能回到從前麽?
“太醫,那她為何會產生腹痛,甚至有昏厥的狀態?”洛冥越轉而想起方才之事,心中的擔心依舊。
“老臣在替娘娘把脈之時,發現她的脈象極其奇怪,似乎比平常人要微弱許多,方才疼痛昏厥也是因為突然的氣血攻心,情緒過於激動而導致的,所以接下來的這八個月,老臣會定期給娘娘熬製安胎藥,所以也請娘娘能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切勿過於激動或惱怒,情緒要保持平穩,不可過於傷悲自泣,以免傷身而導致胎兒不保”。
這是太醫臨去前的忠告,洛冥越緊緊握著離落那無力的手,眼神殷殷期盼著。
洛冥越因為不想打擾離落的休息,如今懷有身孕,她更多的是能好好安睡,於是,洛冥越隻在她的寢宮內呆了一小會兒,便出了寢殿。
幾天後,他從其他宮內調來幾個乖巧伶俐的宮女,都是用於伺候離落的,他希望她不要太過於勞累,不再想其他事,隻安心養胎。
然而,世事總是變幻莫測的。
這一天,離落靜靜呆在梨園,走在這些梨樹之間,看著白色紛飛的梨花,飄揚而下。
她輕輕撫摸著小腹,在這裏麵,正有一個小生命,離落甚至能感覺到他,感覺到他的一呼一吸,感覺到他每一次的伸腳,感覺到他睡覺,感覺到他醒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這讓離落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離落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竟會有這麽一個小東西跑進她的肚子裏,等待著她的孕育,而她,也格外期盼著他的到來,她甚至能想象得到他出生時的樣子,該是多麽可愛,多麽讓人期待。
隻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等到他降臨的那一天,但她卻從心裏知道,姐姐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她的哥哥還在等著她,和他所愛之人,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