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裴將軍包括那些將士,一看前方的動態,心中無不替他們的王擔憂,裴將軍顧不上之前洛冥越吩咐他們的,徑自帶著身後的將士急急往前走去。
上前的將士團團將離落包圍住,裴將軍見到此情此景,大驚失色,麵容尤為擔心他們王的安危,轉眸看向離落,這個女子,真是禍害,竟然敢膽大包天,連他們至高無上的王都敢如此傷害,他見到洛冥越的胸口,不斷有汩汩殷紅的鮮血流出,急忙上前:“王……”
洛冥越轉動眸子,怒氣油然而生:“我不是吩咐過了不許上前麽,誰若敢上前動她一分,我必定以軍法處置”。
殷紅的鮮血依舊不斷地從洛冥越的胸口處流出。
“感受到了麽?感受到我的痛苦了麽?你知道麽,我這裏,比任何地方都要痛,這都拜你所賜啊,洛冥越”。離落輕撫上心房,紅腫的眼睛,浮現她悲痛的淚水。
“洛冥越,這一生,你欠我的,你永遠都還不了,不過沒關係,我已經不再需要了,那些所謂的承諾,那些花前月下,那些暖水留情,我已經不再相信了,你給我的,我都看到了,那些承諾的背後,卻原來都是欺騙,謊言,背叛,利用,嗬嗬,洛冥越啊,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癡癡傻傻地相信你了,這一生都不會了,你看到沒有,他們就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是你殺了他們,是你!”離落近乎瘋狂地說著,喊著,眼眸深處是從未有過的深深恨怒。
洛冥越的眼眸深深凝望著離他最近的離落,雙眸凝視,似乎是要將她看進眸底之中。
“還記得這隻琉璃簪麽?我一直將它戴在身邊,這是當日在潭州燈會上,你送與我的,你知道麽,那個時候,我有多麽開心,多麽幸福,我甚至以為,我可以一直這麽快樂下去”。
悲傷,淒涼的聲音自離落口中傳出,她的心口處,越發的疼痛難受。
“可惜,這份快樂,今日都毀在你手裏,是你毀了我,毀了屬於我們之間的回憶,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罪人,你欠我的,今生都還不了”。
離落緩了一口氣,眼眸逐漸轉為冰冷狠絕,她繼續說道。
“你說過的,無論我提任何要求,你都會答應我,那好,我沒有其他要求,今日我隻要,你死!”
“你肯答應麽?”當她說出死的時候,語氣平淡的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她已是真的不在乎麵前這個人,這個她曾經愛到骨子裏,而如今,卻也恨到了骨子裏頭去的男人。
洛冥越深深看她:“我說過的話,我自會當真,也定會做到,絕不食言”。
“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離落毫不留情,尖銳的琉璃簪,猛力狠絕地再次往深處刺去,使得那琉璃簪,已有大半支被刺入了洛冥越的心房之中。
刺目腥紅的鮮血自洛冥越體內逐漸流出來,緩緩滴落到了離落的手中。
洛冥越再次沉重的悶哼一聲,臉上的汗涔涔地往外冒,然而他幽暗的眸子凝視離落,卻忽然看著她邪魅一笑,緩緩抬起手,抓著離落原本顫抖血腥的手,離落不解瞅著他,卻突然,在離落毫無防備的情境下,洛冥越緊抓她的手,用力向自己刺去,那支琉璃簪便深深紮入了他的心房。
這一次,那支琉璃簪是徹徹底底地完全沒入了洛冥越的心房,隻剩下簪柄還留在外麵,然而,洛冥越這樣的舉動,卻讓離落覺得害怕,她驚恐地望向他,卻依舊看到他垂眸淡笑的臉,隻是臉龐盡顯蒼白之態,他的嘴角也在紮入簪子的那刻,流下了鮮紅的血跡,然而,他依舊隱忍著,連痛都不曾喊過一聲。
“如果這樣,便能讓你……留在我的身邊,那麽,無論……要我做什麽,哪怕,哪怕是死,我都會,義無反顧”。
離落心中害怕,然更多的卻是驚異,她呆呆地看著麵容蒼白的他,心中莫名傳來一陣刺痛,如鋒芒般,啃噬著她的內心,那柄鋒利的簪子,還留在洛冥越的心房處,洛冥越的嘴角流著鮮紅的血,心房處的暗紅血跡更是與這蕭條的雨水融為一體,形成一條條鮮明的血水。
雨勢,逐漸微弱了下去,漸漸地,原本傾盆的大雨,開始越落越小。
在場的眾人亦看得目瞪口呆,站立原地,誰也不敢上前,裴將軍可不顧這些,他身為閩越當朝的將軍,可不能讓別人隨隨便便,就這麽輕易地傷害了他們的王,於是,他急急地上前製止,怒氣橫生,將離落生生推倒在地。
接著,他手指著地上的離落,一聲怒喝:“你這個瘋女人,究竟瘋夠了沒有!”
他轉而蹲下身急切詢問著洛冥越,深怕他們的王有任何不測,有時候,他其實很不能明白,為什麽他們的王要為了如此一個女子而不惜傷害自己。
離落看著滴滴淌血的洛冥越,看著他吃力艱難地呼吸,看著他額頭一直往外冒的冷汗,一隻手捂著胸口,然眼眸卻依舊一眨不眨,緊緊凝視著她。
這一刻,她原以為她會很開心,當她的簪子毫不猶豫地紮入洛冥越的心房處,當看到他殷殷鮮血觸目驚心地滴落下來,她原本以為自己是可以做到的,卻在將尖銳的簪子,刺入他的心房時,她不曾想到,自己的心也莫名的跟著疼起來,莫名地,好似被針紮了一般。
洛冥越此刻就在她麵前,痛苦的神情,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他張了張口,顯得格外的吃力,艱難,似乎有什麽要說,卻終究沒能說出來,嘴角的鮮血依舊滴淌下來,與雨水融合,形成一道血水,洛冥越的眼眸逐漸低垂下去,漸漸地,他呼吸困難,變得越來越無力,眼眸逐漸暗沉了下去。
他看著麵前藍色的身影,他極力地想看清她,卻無奈,眼眸變得越發的沉重,漸漸地,他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他的心髒快速地跳動著,他越來越看不清楚她了。
他很想抓住她,很想讓她永遠呆在自己身邊,哪怕隻剩下恨,他也無所謂,洛冥越慢慢朝著麵前的人影伸出手去,仿佛是想極力抓住那抹藍影,即便隻有片刻,然而,他顫抖著手,依然未能達成自己所想,麵前那抹藍影,根本就如同泡沫,幻影,不論他如何努力,都永遠無法將她抓進手裏,就連輕輕觸碰,都好像即將會幻滅一樣。
身子沉重的向後倒去,他終究是落了空。
半個月後。
離落從夢裏初醒,仿若再次回到人間的精靈,隻是卻不如從前那般了,她的麵上,再也沒有了以前的那份快樂與從容,剩下的便隻有一份滄桑與無奈。
這日,天山雪峰之上,離落迎風站立,藍色的裙袂在天山上飄揚飛舞,在她的腳下,是一片純白的世界,白色的雪,純淨的水,純淨的天空,明朗的世界,離落站在天山之巔,遙遙望去,這是一片皓然純明的世界,七月的天山,應是極美的,天山腳下,是一片蔥綠茵綠的草地與高高的山脈,還有那純白得幹淨透徹的天池,傳說那天池中的湖水都是由這天山的冰雪融化而成,清澈透明,如同一麵明鏡,故而潔白的雪峰,翠綠的雲杉倒映湖中,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以及那浩瀚碧空,與天山連成一線的碧藍天空,更是巧奪天工,美輪美奐。
當日,在洛冥越倒下之後,離落便被一個身穿黑衣,蒙著黑色蒙麵,身手敏捷之人救走,那個時候,她還並不知道那人是誰,直到那人將她帶到了月氏的天山雪峰之上。
他緩緩解下黑色麵紗,離落的疑惑才被解開,將自己帶走的人正是她自那日皇宮一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的慕言,多久未見,慕言卻依舊如從前那般,肅殺之氣至始至終都在他的身上,他仍舊如從前那般,一點未變,俊逸的麵容,卻遮掩不了他原本的滄華。
離落原本還想問些什麽,卻終敵不過身心的疲累,慕言將她帶進了天山的一處穀地,離落也不再問什麽,因一夜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她需要時間,來讓自己承受這一切,她寧可在夢靨裏沉睡,忘記這一切,也不願醒著去麵對現實的殘酷。
後來,離落逐漸從慕言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這又讓原本還沉浸在失去雙親,心內痛楚的情境之下,又添了一道心傷,這樣的故事,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致信,所幸,在經曆了那麽多事之後,她已然有了很好的承受能力,她知道,即便自己不願去接受,可是麵對事實,麵對現實帶給她的一切,盡管殘酷,然而,這都讓她別無選擇,不管命運帶給她什麽,如果改變不了,那便隻能將其接受,並且,學會承受與麵對。
故此,她也終於明白,從娘胎之中帶出的,手臂上的那朵暗黑曼陀羅的印記是代表著什麽,也終於明白,原來她的父王母後在最後時刻所道出的,並沒有在欺騙她,她果真不是他們的女兒,她也終於明白,自己其實什麽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