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離落疑惑著出口。
隻見衛思涼靜靜站在離落麵前,目光閃動,說道:“就在我回家剛一月,關於他的噩耗也一並傳到了府上”
“你喜歡的人,他怎麽了?”
隻聽得衛思涼平淡地出口,然神情中盡是痛苦之色:“就在我回來後不久,西北方便有蠻人進犯,辰烈主動請纓前去剿滅蠻人,新帝欣然同意,幾天後,他便帶著十萬精銳軍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我卻怎麽也想不到,這一去,他竟再沒有回來過,沒有想到,這一仗竟然把他永遠地留在了那裏”
“他,犧牲了?”離落幽幽問出口。
“是,我連他最後一麵都無法見到,我也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血腥殺戮,卻怎麽都無法預料,他沒有留下任何遺言的,就這樣戰死沙場,這便意味著,從今往後我的世界裏不再會有他的出現,這一次,我知道,他是真的離開我了,他再不會回到我身邊,病好之後,我也因此而改變了自己,我再不是原來那個我了”
離落看著站在自己麵前,滿麵痛楚神情的衛思涼,心中感慨萬千。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過去,卻回不了當初。
“然後,你就開始聽了你父親的話,進宮,與新帝洛冥越成婚,變成眾多妃嬪羨嫉的人,還幫著你父親謀權篡位,是麽?”
衛思涼的眼眸再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悲痛,轉而變成一把鋒利的刀子,眸中透著冷寒之意,令人捉摸不定。
隻聽到她的聲音再次響起:“是,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心,早就已經隨著他,一起埋葬在了那遙遠的西北,既然如此,我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在我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阻礙我,妨礙我,那麽,我失去的一切,別人又憑什麽得到,我就是不甘心”
離落看到,她麵前的涼貴妃已然與從前不太一樣,鋒利的眼眸暗含不明的深意,一道陰黠的目光陡然閃過離落眼前。
“所以,即便你一點都不愛洛冥越,你還是選擇進宮,成為他的寵妃,在背後幫助著你爹”
她唇角忽而邪魅一笑,轉頭對離落道:“沒錯,自從那一年我得知他死訊之後,我便奉父親之命,毅然決然地進了宮,從那之後,我便成了他的寵妃,其實,我心中清楚,我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逃避了那個事實,我一直不願去接受,去麵對的事實。”
“他的死對我來說,是那麽殘忍,那麽悲痛,那個時候,我幾乎熬不下去,夜夜思念,想念,淚水幹涸在臉上,我開始一蹶不振。”
她忽然看向離落,語氣變得沉重而心痛:“我好恨,真的好恨,恨蒼天如此無情,恨他如此殘忍,將我一人拋下,恨自己的懦弱與妥協,更恨這世間的所有,我將這一切轉為深深的仇恨,然而我卻不知道我該恨的人是誰,該恨爹爹嗎,可是畢竟他是我爹,將我養育成人,給予了我最好的生活,該恨洛冥越麽,該恨他讓我心愛之人出征西北,平亂蠻夷?可辰烈他是一名將軍,他有著自身的職責,保衛國家,保護百姓不受蠻夷的侵犯,他本就該帶兵前去圍剿,出征的。”
衛思涼臉龐緊繃,姣好的麵容上,顯得有些蒼白,她原本胭脂紅粉的臉上,也被那淚痕印出些許痕跡,她緊緊盯著離落,說道:“你說,這些人,我該恨嗎?是他們讓我變成了現在這樣,你說,我該恨他們麽?”
離落聽完她的故事,在心內長長一歎,她從心裏同情這個女子,這個可憐的女子,她不過天真的想得到愛,想要和心愛之人在一起,想要的幸福快樂,卻那麽的難以實現。
情,縱然是這世間世人所追尋的美好之物,它令人向往,令人期盼,令人渴望,有人為此矢誌不渝,有人為此寂寥一生,更有人為此撕心裂肺,痛苦沉淪,世上最動人的是情,最傷人的也是情,奈何一個情字,然而紅塵世間,總有人躲不過,放不下,不是真的就無法放下,而是不願,不肯放下,寧願編織一個繭,將自己捆綁於內,也不願將自己放贖,也許這便是感情,教人魂牽夢縈,日日牽絆。
有時候,如同飛蛾撲火般,明明知道前路會帶上滿身的荊棘傷痕,然,卻一意孤行。有時候,我們以為時間可以過濾一切,然而我們在一段路途中,停留地越久,也就越加無法走出去,時間並不能將一切淡忘,相反,它會隨著日積月累,逐漸沉澱在心中,越積澱越深沉。
離落皺起雙眉,語音輕柔,雙眸平靜看著她道:“也許,你們注定無緣在一起,這或許就是你們的宿命吧”
離落緩步經過她身邊,心中愁緒萬分,她緩慢輕縷地繼續說著:“每個人來到這世間,或許都有自己的使命與宿願,其實,你自己也很清楚,正如你方才說的,你所愛之人,他身為將軍,他必然有這個責任與使命,去保衛這個國家,去保護城中百姓,蠻夷進犯,他要做的便是帶著手下將士,為百姓,為國家去戰鬥,去拚命,這些,你都清楚的”
“那他就注定該死麽”離落話還未說完,衛思涼便急急道出心中所想:“也許我們是無緣,但也不用如此讓我們陰陽相隔,此生再無見麵機會,這會不會太殘忍了些,你能明白麽,你能體會這種心情麽,換做是你,你能心中毫無一點波瀾,麵不改色地繼續生活下去,繼續快樂下去麽,你根本就沒有經曆過這種痛,沒有經曆過生離死別,你才能說的這麽輕巧,這麽輕鬆,真是可笑,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明白”
離落看著衛思涼的冷笑,身子頓時一僵,心中顫動,一句話驚動了她的內心,是啊,她懂多少呢,又能明白多少,她沒有經曆過這種傷痛,又何來懂得?
離落頓時啞口無言,沉默著不說一句話,呆呆立在那裏,聽著衛思涼繼續說著:“如今,走到今天這一步,心中縱有不甘,然而這一切我想很快就會結束了吧”
這句話讓離落心內暮然一驚,她胸口處一涼,警惕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衛思涼轉眸看她,眼神中別有深意,她嘴角忽隱忽現勾起一抹笑,一步一步朝離落走近,道:“這幾年,我在皇宮每日都監視著洛冥越,他的底細我亦清楚無疑,他有多少一兵一卒,我亦都了如指掌,他的性格脾氣,他有什麽心思,我也都細細琢磨”
聽著她的言語,離落心中有些揪緊般的痛感,纖細修長的雙手也在不經意間緊緊抓著自己的裙角,越抓越緊,越抓眉頭也越加緊皺,她想讓自己看起來盡量不在意,然,她做不到,真的無法做到,縱然她知道衛思涼愛的人並不是洛冥越,但她依舊控製不住自己,腦海裏滿滿都是當日涼貴妃壽辰之上,她所看到的。
他為她添菜,她為他斟酒。
他滿臉笑意,她眉目溫柔。
離落緩閉上眼睛,她心中排斥著這些畫麵,她實在不願多想。
又是一句輕笑:“你以為我如此精心策劃地接近,是因為我喜歡他嗎?”
離落睜開眼睛,視線移向她,道:“你既不愛他,何苦要欺騙他,折磨自己?”
衛思涼忽而猛然一笑,輕道:“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句古語,‘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麽,既然我要幫助爹爹成就他的大業,那我必然要先了解我的敵人,唯有清楚透徹地了解了敵方,這場仗才能打得下來,才能徹底打敗洛冥越”
“你,你是說……”離落的雙目豁然睜大,衛思涼的意思已然說的如此明白了,離落又如何會不懂得,他們要造反,然而想要易主,想要謀反,總得要有籌碼啊。
“還不明白嗎?”衛思涼試探著說道。
“可你們哪裏來的兵馬,哪裏來的軍隊呢?沒有這些,你覺得你們的陰謀還能得逞嗎?”離落固然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可是就算想要謀反,連最基本最起碼的軍隊兵馬都沒有的話,想要與洛冥越抗衡,會成功麽。
沒想到,衛思涼隻輕輕一笑,冷聲說道:“你以為,我們會少了這些?如果連這些最起碼,最基本的都沒有做到,你覺得我們會如此公然不畏地宣戰麽”
果然,離落早該想到的。
“看來,你們是都已經準備好了?可是有一點不明的是,你爹衛臻隻不過是一朝丞相,手中並沒有兵權,而你,一個身為後宮的妃嬪,也不可能會有,我很好奇,你們如果想挑起戰事,這首先你們的兵馬要從何而來?”
衛思涼輕淺一笑,柳眉一挑,說道:“這個,爹爹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籌備好了一切,隻不過一直在等一個時機罷了,我與爹爹手中並無兵權,起初,這成為了我們最大的困擾,然而,這並不能成為我們的阻礙,爹爹利用自己的身份,早就向東胡人借了兵權,當然,這東胡人也並不是吃素的,他們與我爹爹交換了條件,如果拿下了閩越這座繁華的城池,那麽,爹爹便要將靠近東胡的另三座城池分給他們,為成就偉業,爹爹同意了,與他們簽訂契約,所以,這兵權自然就到了我們手上”
離落聽完,心頭仿佛掉入了冰窖一般,冷寒之意頓時蔓延了全身,她顫抖著雙唇,說道:“你們,你們竟然做出喪權辱國,出賣國家之事,果然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們這群亂臣賊子,你們的狼子野心是不會得逞的”
她這才明白,為何掀開帳簾的時候,會看到許多穿著鐵甲盔袍的兵士,手中拿著長長的刀戟,排列著整齊的隊伍,從自己麵前經過,原來,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