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二十六 滄海月明珠有淚

“是,是,是……”那人還想抵抗。 壹?書?庫

“你要說不說?等會後悔可就晚了!”飛雲不耐,作勢yù踢。

“小的……小的是……是皇後派來的。”那人總算說出口來。

“皇後?皇後派你們來做什麽?”飛雲驚訝地瞪著眼。

“是因為,因為……皇上大婚未久,不辭而別,不知去向……朝中的官員,宮裏的嬪妃俱都驚慌……皇後,皇後娘娘派人多方查找……查到皇上是在……是在大人那裏……所以……所以,派小的來……來……,求大人饒命,饒命……”說到後麵,那人磕頭如搗蒜。

飛雲越聽越奇,突然一時間什麽都明白了,原來竟然是他!一陣暈眩。踢開兩人穴道,叫道:“都給我滾!”

寂靜的山中空無一人。飛雲靠在樹上,呼吸不暢,剛才用力過猛,又引發新的內傷,吐得兩口血。想起這大半年來的種種,竟然他就是皇上,自己幾時這麽糊塗了,就連腦子也鏽掉了。往事一幕幕,皆清晰如在眼前:

“雲兒,你可想回家嗎?”

“雲兒,我有一個小兄弟……你便和我走,我也如對他那般好好待你。”

“叫我一聲大哥吧。”

“這血你若不喝,我便去倒了。”

“好則好矣,卻及不上雲兒飄然出塵。”

“我明兒便帶你走,不許你再提接客的事!”

……

為自己接骨上藥、熬粥療傷、喂血彈琴……自己卻又說了些什麽話做了些什麽事來?還有那前幾rì,他抱著自己顫聲道“對不起”,卻被自己兩句話氣跑……飛雲突然軟倒,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閉上眼睛,任淚珠緩緩滾落:“皇上,你怎麽待我都可以,我都心甘情願,毫無怨言,卻無須待我這樣好。”

飛雲在山上挨得天sè微明,方才慢慢下山回怡紅院去。見了鴇兒,隻說是遇到強人打劫,被人救下。又說:“媽媽,我今兒得休息一rì。”那鴇兒見飛雲衣襟帶血,怕他再出什麽事,自然同意。

飛雲回到房中,心cháo起伏難平。想到:“我原以為他夜夜**帳暖,卻不知是rìrì在我這裏受這冷言風語。”想起他對自己的關懷忍讓,一時歎息。“他一直對我處處相讓,我卻毫不感激。可真是糊塗到家了,怎的沒發現是他?在這世上除了他,誰還能彈奏出那樣的曲子?那是我親手所教,過了這麽多年,他卻一點兒也沒忘掉。”少年時兩人歡樂往事又似在昨rì,“他竟然還是這老樣子,對我仍是如此溺愛遷就。”心頭泛起一絲淡淡的甜蜜,仿佛又感到昭文帝懷中的溫暖,不由倚在案邊微微笑了。自他十九歲那年離開昭文帝後,今朝方始得展眉。這一年多來,飛雲以為早被昭文帝遺棄,心冷如冰,隻求自虐。今rì忽然得知皇上真情依舊,正如獨行於茫茫沙漠中,突飲甘泉,一顆本已幹涸絕望的心重被潤澤,獲得生機,便覺所受的種種苦楚,恍然也如過眼煙雲,不算得什麽了。

飛雲忽又想到:“他竟然能為了我,拋下國家大事,後宮嬪妃,跑到這jì院青樓中來,一呆就是半月一月。這要是傳了出去,他這天子可怎生做得?自己可不是害了他麽?”歎口氣,“他卻是一心隻想把我帶回去,但即使我回到那寧都宮中,既是敵國餘孽,又是青樓娼jì,如何能伴得左右?若致宮闈失和,那豈不更是自己的罪過?”

昭文帝果是兩rì後方到。他回去取了合歡散的解藥,也不管那朝廷宮中,因皇上失蹤而亂成一團,隻是因使節又來耽誤,草草處理了下,便趕回怡紅院來。這次他卻沒有騎慣用的赤兔馬,而是帶來了當時從成國宮中找回的白龍。昭文帝自知傷害飛雲太深,無顏相見,躊躇良久,方挨進怡紅院中,先問鴇母:“雲兒這些rì子可還好?”鴇母說:“前rì被人劫去,還好沒事,這兩rì都沒有接客。”

昭文帝聽說遇到劫匪,急忙奔上樓,開門一看,飛雲倚坐在床上,眉尖微蹙,氣sè尚好,見他進來,也不說話。昭文帝呆得一呆,自知是無法見他,卻隻好厚著臉皮挨進門去,沉默一下,問道:“聽說你遇到了劫匪,可沒事吧?”

飛雲笑笑道:“沒事,那兩個毛賊,被我兩腳就踢跑了。”又道:“我原是會些武功,隻是中了毒,用力就要受傷,因此輕易不好使得。”

飛雲一直不肯對自己的真實情況透露半個字,這次卻突然說了實話。昭文帝猜到他定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免又驚又喜又愧,忙道:“我知道你中了毒,那毒一會就可解了。”

飛雲卻不說話,自從床上起來,到昭文帝麵前跪下,道:“我有一事相求,請你定要答應。”

昭文帝大驚,忙要扶飛雲起來:“雲兒,何必行此大禮?不管什麽事情,起來說話。”

飛雲道:“你若不答允,我就不起來。”

昭文帝心念千轉,他從未求過朕什麽,就算受盡萬般酷刑,從來也沒有半句軟話,今兒卻是怎麽了?他既已知自己的身份,若要求得原諒,賜予合歡散解藥,自己本就帶上的。便要朕的身家xìng命,江山社稷,朕也不會猶豫。想到這裏,便道:“雲兒,你但有所求,我定然答應。”心想,這可是金口玉言,言出必行。

飛雲緩緩地道:“我隻求你rì後不要再來找我。”

昭文帝一聽,愣在當地,旋即說道:“原來雲兒求的是這事,這……這本也是我這次想來說的。”頓得一頓,繼續道:“我本不該再來見你,隻是有一件東西要給你拿來。”說完便從懷中掏出個小盒子,鄭重地放到飛雲手上。

昭文帝緊緊地將他的手握得一握:“這即是解藥,你服下後,劇毒即刻可解。你身上的外傷,慢慢調養一段時間,就可以痊愈。以你的武功,以後當是天高海闊,天下無人再能欺侮你。我……我自然……自然也沒什麽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