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國慶日,當我站在觀禮台上,看到少先隊浩蕩整齊的隊伍,精神煥發地走過,數不清的彩色的氣球和雪白的鴿子,從他們高舉的手中飛起;在廣場兩邊,麵對的小朋友的隊伍,也一起搖舞著手裏的花束,高呼“萬歲”的時候,使我深切地感到社會主義國家裏的兒童是何等地幸福,前途是何等地光明。社會主義國家的特征之一,就是對於我們的接班人的無微不至的愛護和關懷,要使每一個兒童在德育、智育、體育各方麵,都得到充分發展的機會。但是,為著鏟除我們中國兒童身心發展的障礙,我們親愛的黨在以往的幾十年中,曾付出了多少代價嗬!

記得四五年前,我在一個資本主義國家訪問的時候,遇到過一位好心腸的醫生,他上午給交費的病人看病,下午是免費給窮人看病。他對我極其難過地說:“我們周圍的窮人太多了,他們受著饑餓和疾病的侵襲,每年有許多許多的大人和孩子,像蒼蠅一樣地死去!我是一個醫生,我個人的能力所及,就是分出半天的工夫,犧牲半天的診費收入,來替窮人看病。

但是這樣做並沒有使我得到安慰,也沒有解決什麽問題,有許多事實,知道了反而引起我的憤怒和難過!這種例子多得很,就像今天下午,我看了一個肺病已到第三期的碼頭工人,他雙頰通紅,咳嗽得直不起腰來,他懇求我給他一點止咳的藥,免得監工的人聽見他咳嗽就要停止他的工作。我對他說:‘吃藥是沒有用處的,你必須長期休養!’他睜大了眼睛,仿佛聽到神話似的,但立刻又苦笑著說:‘休養?我怎麽能休養呢,我有六個孩子嗬,大夫!我要求做工還來不及呢。’他扶著桌子站起來,垂著頭說:‘為著孩子們,我必須……我也願意苦幹到死。’我看著他低頭傴僂地走去的背影,感到我的心頭壓上一塊千斤重的鐵餅!我幾乎恨我自己的職業,我給他們看了病,卻不能給他們從根本上治病……這個社會,怎麽好?而在你們新中國裏,兒童們多幸福嗬!沒有失業的父親和母親,生病有人管,上學有人管,一切的一切都有人管……可是什麽時候我們的孩子才能享受到那樣的幸福呢?”

去年的四月,我在意大利的米蘭城,訪問了一個電車工人的家,他住在十年前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炸壞了的半座房子裏,一家五口人住著兩間又潮濕又陰暗的小屋。這時天氣還很冷,他的年老的母親,正坐在門邊,借著戶外的微光,在縫補著小孩的衣服。看見我們來了,他們一家人——母親、妻子和兒女立刻親熱地把我們圍住,這時門外又湧進許多老人和婦女,也有小孩,都是住在這方場上破屋子裏的鄰居。他們爭著問訊我們國家裏工人的情況,也爭著對我們訴說他們的困苦的境遇。他們說:“一個工人的家庭,一家四口人,至少也得七萬個裏拉一個月才夠開銷,可是我們的工資,每月隻有四萬五千個裏拉嗬。”我們對於意大利錢幣的價值,是沒有概念的,後來一位婦女對我們舉例說:“比方說吧,小孩的鞋子一雙兩千到四千個裏拉……你就知道這點工資夠不夠開銷了;當然,疾病和意外的花費還不算在內。我們做家庭預算的時候,根本就不敢想到這些……”她又對我歎了口氣說:“什麽時候,我們工人能熬到像你們那樣的好日子呢!”

回來的路上,陪我們的意大利朋友,對我背誦一首描寫意大利工人家庭的孩子的詩,詩的大意是:“父親領來工資,還沒有遞到母親手裏,錢袋已經半空了,父親歎息著,母親也低著頭。他們都不敢拿眼睛看我們,我們還能有什麽要求呢?街上傳來雜技團奏樂的聲音,還有賣冰棒的喊聲……但是我們整個月來的想望,也和錢袋一樣地空了!”這是怎樣的一首使人“心頭壓上一塊鐵餅”的詩嗬!

一回到祖國來,我心頭的鐵餅就消失了。小朋友,為著我們目前幸福的生活,我們更要常常惦念那些在痛苦的環境中過活的兒童。為使世界上所有的兒童,都能得到像我們一樣的幸福生活,我們要奮鬥到底!

祝你們不斷進步。

你的朋友 冰心

一九五九年十月十四日,北京

通訊十七

親愛的小朋友:

前幾天,我懷著極其興奮的心情,去訪問一位從甘南地區來北京參加群英會的年輕醫生——李貢。在接待室裏,負責的同誌給我介紹一位身穿藍布製服,胸前佩著閃閃發光的獎章,中等身材,兩道粗粗的濃眉,雙頰紅潤,滿麵含笑的年輕人,這就是我所聽說的、那位有高度的革命人道主義的、全心全意為藏族人民服務的醫生了。

我們談話的時候,他開始是很靦腆。但在我們不斷地發問之下,在他自己深沉的回憶之中,他才漸漸地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流暢,他那極其動人的故事,使我聽了有好幾次忍不住流下感動的熱淚!

李貢醫生今年才二十六歲,甘肅蘭州人,在一九五四年,當他從蘭州衛生學校畢業,分配到甘南地區工作的時候,他就十分興奮,心想自己要和藏族的勤勞勇敢、能歌善舞的人民,一同生活一同工作了,及至到了草原,那艱苦的環境,使他猶豫了起來。那裏是海拔四千公尺的高原,冷得連夏天的早晚還要穿著棉衣,住的是不蔽風雨的布帳篷,生活的一切得自己動手來做,醫療工作上也沒有助手,自己和藏民言語不通……這些困難,對這個熱情的青年人而言,像壓頂的泰山一樣,劈空飛來,他的思想鬥爭開始了。

反複考慮的結果,他決定留下了。他想:黨培養了我這麽多年,不為的是讓我好好地為人民服務嗎?現在麵對著廣大的藏族同胞,我就在困難前麵低頭退縮,我怎麽對得起培養我的、熱愛人民的黨呢?一想到黨,他的勇氣無限量地升起來了,他決定在草原上堅持下去。

此後,四年之中,他勤勤懇懇地做著帳圈巡回醫療工作,不論白天黑夜,路近路遠,都按照黨的指示,想盡一切辦法,克服種種困難,治療著看護著每一個就醫的藏族人民。因為他的不懈的熱情和良好的醫療成績,來到他這裏就診的藏族人民越來越多了。他和藏族人民建立了家人骨肉般的深厚感情。同時更是不斷地在他們中間擴大了政治影響,提高了黨的威信。他的四年工作之中,有許多動人的故事。

一九五五年的春天,歐拉地區的草原上發生了一次大火,一個名叫曹加的藏族婦女,因為從大火中搶救牛羊,右臂被燎傷得很厲害。李貢醫生替她整整地治療了幾個月。他用盡一切辦法——打針敷藥,可是曹加的傷口總不能長合。有一天,當他在帳篷裏學習的時候,聽見幾個候診的病人在帳外草地上談話,一個藏族老太太問曹加說:“的醫生技術怎麽樣?你的傷口好些了嗎?”曹加說:“的醫生技術也不見得怎麽好,我已經治療了幾個月了,還不見好轉,我想我還是去找藏族醫生吧!”李貢醫生聽了這些話,心裏如同被人猛刺一刀似的,他想:“藏族同胞是把我代表了一切的的醫生了,我的醫療工作如不做好,不就是降低了黨在藏族人民中間的威信嗎?”他一麵深深地同情著這個久被痛苦糾纏著的藏族婦女,一麵又著急自己的周圍沒有一個老師或者同行,可以商量請教。他忍住滿心愁苦,鎮靜地出去和曹加談話,請她過三天再來。

這三天之中,他不停地翻看手邊僅有的兩本醫書,看到了一種皮膚移植的療法,就是把一塊好皮膚割下來移植在傷口上,來幫助傷口長合的方法。三天之後,他對曹加說明這個辦法,動員她把腿上的皮膚取下移植在手臂上的時候,曹加嚇得跳了起來,說:“我的手臂還沒有治好,還要把我的腿也弄壞了嗎?好了,再不要給我治了!”這幾句話,又好像槍彈一樣,在李貢醫生的腦子裏爆炸了起來!他想來想去,最後決心把自己的皮膚取下,來給她做移植的手術。他請曹加明天再來。這一夜,他把手邊僅有的簡單的手術工具,取出來消了毒……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手術,而且是從自己腿上取下一塊皮膚,他不由自主地覺得一陣一陣的膽怯。這時天已經亮了。不久,曹加來了,他讓曹加躺下,用被單蓋上她的臉,吩咐她不要往這邊看。當他在自己的腿上打了麻醉針,開始剪下第一塊皮膚的時候,曹加坐起來了,驚惶的眼光中充滿了感激的淚水,抽咽著說:“我從前沒有聽見過,也更沒有看見過這樣的醫生,連自己的皮肉都割下來給病人治病。是我的恩人,我至死也忘不了!”

曹加的手臂完全好了,她和她的丈夫牽了一隻羊,來謝李貢醫生。李貢醫生說:“和派我來就是給大家治病的,不要感謝我,應該感謝和。”又請他們把那隻羊仍舊帶回去。他們萬分感激地說:“和真是比父母還親,比太陽還熱,我們到死也要跟著走!”他們這話是從心底說出來的,曹加的丈夫在此後的、為本族人民服務的事業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小朋友,這隻是李醫生的故事之一。不知你們聽了這個故事,也受到感動了嗎?你佩服、喜愛這位年輕的醫生嗎?你們願意向他學習嗎?他能夠這樣勇敢地為人民的利益而貢獻出自己的一切,就是因為他挖掘到了一切力量的源泉。隻要時時刻刻地想到黨,深深地體會到黨的為人民服務的真摯崇高的願望,堅決地要保持愛護黨的影響和威信,任何一個人,無論他多年輕,都會自然而然地把群眾的利益放在個人的利益之上,滿懷樂意地去關心別人,忘掉自己。

這是我從李貢醫生的談話中所得到的啟發,我願意把我所得到的再告訴我的親愛的小朋友!

你的朋友 冰心

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十二日

通訊十八

親愛的小朋友:

新年好!我想在齊步跨進一九六○年的六億五千萬中國人民當中,你們是最最高興的吧?時間過得越快,離你們實際參加祖國社會主義建設的時期就越近了,你們不感到興奮嗎?

你們在今天都做些什麽呢?是在打乒乓球嗎?是在看一本新書嗎?還是去參觀了什麽人民公社或是工廠了呢?

談到參觀人民公社,我在今年的十月底,曾去參觀了北京郊區黃土岡人民公社的園藝隊(這個園藝隊包括兩個苗圃隊和三個盆花隊,這五個隊一共占地一千七百多畝,有花三百多種,五十萬盆,樹苗不計其數),我好久就想去訪問他們了,因為這公社的園藝隊供給了綠化、美化我們的首都的大部分的樹木和花朵。當我們看到首都市郊的街道兩旁,綠樹蔥蘢、鮮花耀眼,或是當我們把一束一束美麗芬芳的鮮花,獻到我們的領袖、英雄、模範、先進工作者和來自外國的貴賓手裏的時候,我們總會感謝這些終年辛苦替我們培養花樹的公社園藝隊員們的。

我說“終年辛苦”,因為在我下去訪問之前,隻知道春夏時節,花樹萌芽開花,最需要修剪灌溉,卻不曉得秋冬是花農最忙的季節,當我們看到滿樹嫩芽,滿枝香花的時候,那已經是他們秋冬苦幹的成績展覽了!

十月底在北京,年輕的人還沒有穿上棉襖,我到這公社樊家村鮮花生產隊的時候,他們已在忙忙碌碌地做花洞的窗架、安玻璃、砌牆、編席子……準備著把盆裏和地上的花,都挪到花洞裏去過冬。這工作真不簡單呀!特別是那幾天,天天都可能有“霜凍”的警報,隊員們就像搶修什麽工程似的,在迷濛的朝霧中,在凝冷的月光下,加緊地工作。小夥子大姑娘們一邊歡騰地說笑,一邊熱烘烘地往花洞裏抬大花盆,搬小花盆,還從地裏起出一棵一棵的花來,堆在小車上,推著趕著地往花洞裏送……

我在這公社裏住了幾天,把五個生產隊都巡禮了一番,其中黃土岡茉莉花生產隊給我的印象最深,生產隊副隊長劉伯伯對我的談話,最詳盡也最動人,我不妨對小朋友再說一遍。

我是在一個熏房裏找到劉伯伯的,他正在侍弄著幾百盆含苞欲放的茉莉。熏房裏清香四溢,熱氣蒸人,他身上穿的是單衣單褲,還是一身的汗,滿臉的汗!茉莉本是在華南一帶的植物,沒有這麽高的氣溫培養著,在北方的初冬是開不出花來的,但是養花的人多麽辛苦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