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如期而至,姬羲元依舊是一身華彩道袍入宴。如非自願素樸,越是地位高的道士穿的越是精致。其中以明黃、赤、紫、玄色為貴,姬羲元的道服基本上都是這些個顏色。

女帝的誕辰是在八月底,為了避免拋費,自從先帝過世後無人有資格主持,女帝直接是不過生日的。因此年輕些的宮人連女帝生辰的具體時日都不曉得。

因女帝不過生辰,八月中旬的中秋宮宴就顯得額外重要了,下麵的人不敢擅自送禮,就在宮宴上多說漂亮話,多在這個月做漂亮事,以求女帝歡顏。

美食佳肴流水一般送上來,獻舞的則是早一步跟常霆一行人回京的懷山州舞師、樂者。看在是姬羲元帶回來的人,教坊一概接收了,為首的清嘉成了有正式職務的樂師,獻藝少不得她一份。

每季米糧衣料供應,身邊還有小宮女陪侍,每月可麵見家人一次。她的母親就住在長善公主府後的小巷內,附近一片都是與公主府帶有瓜葛的人。

說出去不太好聽,大概率是嫁不得人了。清嘉與其母也早就不指望靠嫁人活下去,如非昔年趙富橫插一手,她本就是預備靠樂藝吃飯的。度過了望海一劫難,破了心中魔障,清嘉的琴技大有長進,可堪教坊第一部 了。

一曲終了,不少人視線追尋,她也落落大方一笑。

坐在女帝左下手的姬羲元見了,不由得高興起來。以茶代酒舉杯祝願陛下後,轉頭低聲與妹妹們分享起在外的見聞,有托付她們照料的意思。

快一年過去,二公主姬姝孝期參宴心有愧疚,但清河郡主名義上隻是她的堂姨母,她也早已習慣自己略帶偏差的心理與身份。時間淡化痛苦,她已經走出喪母陰影,麵上帶笑:“阿姊還需拜托我們,鼎都誰不知道她們是長姊的人。”

“我終究隻是一個人罷了,不能盼著自己能事事周到,更何況人心易變。我好好地將她們帶回來,不願她們因我卷入風雨。”姬羲元拿起瑪瑙杯與姬姝捧杯,她既然誇口要齋戒修身,酒是絕不碰的,姬姝為母守孝喝的是牛乳,倒也得宜。

發生的事太多,姬姝摸不準姬羲元在具體說哪一件。人最好猜,說的肯定是姬羲庭。旁人也不配她們姊妹憂心。

姬羲庭正式入學後,接觸到的人雜,與她們相處的時間也少了,心思浮動在所難免。實在不值得說。非要說近期最受人關注又與姬羲庭有關的事情,無非就是婚事。

姬姝側目:“阿姊知道人選了?”

窸窸窣窣地聲音從身後傳來,姬嫻從後頭探出頭,興奮地說:“我也想知道。”她不知何時扒著軟墊挪到兩位阿姊的中間坐,侍女被支使開,站遠遠的。

瞧小妹開心的模樣,姬羲元笑語晏晏:“本也不是什麽要緊事,你們早晚要知道的。就是人選稍微出人意料一些罷了,是你們認識的小娘子。唔,與阿嫻額外熟識。我也覺得是合適的人選。”

好長一段話,就是沒說是誰。

適齡又出身匹配的娘子實在不多,與她們三姊妹必定是相熟的。難不成是哪個擺明車馬從屬公主府的勢力預備嫁女姬羲庭?

姬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國子監都快一年沒去了,一時間竟想不出人選。

“是阿姰吧?”姬嫻不太確定地猜測。

大周風氣是偏向於娶年齡相當乃至年長兩三歲的女子,方便生養。姬嫻與姬姝同歲,都比姬羲庭大兩歲,兩人的好友與伴讀都是差不多合適的。

陳姰年齡正好與姬羲庭相當,主要的是出身最好,家族枝蔓眾多,在朝中效力者,單單陳姰三族以內就有十數人。聯姻的話,確實是鼎都內難得的好人家。

姬姝詫異:“賢太妃能同意麽?”

雖然賢太妃從不說,但她們都知道,賢太妃早就待膩了宮廷。如果不是溫長公主太不著調,陳太妃早就與舒太妃一樣外居公主府了。

賢太妃對侄孫女陳姰的關照也是有目共睹,竟然舍得?

姬嫻作為賢太妃的孫女對陳氏了解的比姬姝多一些,她嗤笑:“陳太妃她當年難道是自願進宮的麽?阿嫻的父親救駕早逝,母親常年深居不出,都是她祖母、伯母教養。說句不好聽的,她祖父若是有此心,與我阿婆提了,阿婆是拒絕不了的。”

賢太妃就是擔負著家族的殷殷期望入宮,空耗一生,孩子溫長公主又不成器。唯一的支撐就是家族,她無法拒絕來自親兄長的要求。

姬姝也想起來了,“陳姰的父親就是在我阿耶之前的國子監祭酒吧?那難說了。”

有這份恩情在前,再由賢太妃向女帝提出婚事,不看僧麵看佛麵,女帝應當是不會拒絕的。

先帝對這些根深蒂固的大族秉持的是逐步削弱的態度,女帝繼承先帝的理念,登基後多采用寒門子弟。不巧,姬羲元也是一樣的看法。

家族傳的久了,一個個都是人精。未必感覺不出女帝的態度,想參合一手求個從龍之功似乎也可以理解。

不,不對。

姬羲元推開剛才的想法,她有什麽好理解他們的。

“是吧是吧,其實陳氏的大郎君長得還挺清俊的,要不我去求一求阿婆,有我的婚約在先,做弟弟的隻能換人了。”姬嫻敏銳地發覺兩個阿姊神色凝重,開始空口胡扯,“阿婆最疼我了,一定會同意的。”

“你先吃,這事輪不著你操心。”姬羲元將桌上的乳酪端給姬嫻堵住她的嘴,“賢太妃就是疼你才不會同意呢。你就是養一屋子男人,有了駙馬再約陳大郎君都行,但是婚事還是別瞎想了。”

賢太妃已經在為姬嫻挑選駙馬了,根本就沒考慮過母家。大族內的關係複雜,姬嫻哪裏擺弄的開,最好選好欺負、無瓜葛的配她。

楊子青都比陳氏合適。至少人柔弱長得好,一看就是挨欺負的命。姬嫻要是在陳氏受了委屈,還要顧及賢太妃,反而不暢快。

姬羲元可惜的是:“陳姰無父,本身的資質卻是頂好的。可惜了的。”

女子嫁給男人就是用性命賭後代,還得賭個男孩兒。

兩人成婚再早也要十五六歲,姬羲庭前頭還有三個阿姊,等她們都嫁了才能娶妻。屆時,說不定後院孩子都紮堆了。

陳姰若是看得開,這日子就能過,要是忍不了,以後有的難過。

畢竟,皇室唯一的皇子,隻要誕下孩子就有繼位的可能,誰不心動?

細想之下,倒也是好事。

姬羲元反正近幾年是不可能生子的,以後也未必會改變想法。

她作為一個合格且大度的長姊,妹妹弟弟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她一定視如己出,時時關心。

嗯,希望多生女兒。

作者有話說:開學後時間穩定了,盡量改回每天更新吧。疫情原因買的書感覺一時半會兒到不了,女道士這一塊隻能暫時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