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時伸手握住了驅邪符。

天光大盛。

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照耀在眾人身上,一瞬間在大地上灑滿金輝。

屍傀已然都消失,剛才還激烈的戰場,此刻已歸於平靜。

“我們贏了?”

有一個士兵顫顫巍巍的出聲,打破了這一寂靜。

他臉上和身上滿是血汙,一隻手臂受了傷,是被屍傀扭斷的,軟綿綿的垂落在身側。

但此刻震驚已經大於疼痛,剛才還布滿了戰場的屍傀,此刻卻已經全部不見了蹤影,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的噩夢。

在場其他幸存的士兵,也都還沉浸在震驚和不敢相信的喜悅中。

慢慢的,又有人出聲。

“贏了,我們真的贏了?”

“贏了!”

“我們贏了!!”

戰場上開始想起鋪天蓋地的慶賀聲。

士兵們滿臉興奮,他們一個個喜極而泣,緊緊擁抱在一起!

他們原本都以為,自己死定了。

在可怕的屍傀麵前,他們根本無力抵抗。

這似乎是一場注定會輸的仗。

可幸福卻來的太突然,隻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從地獄回到了天堂!

“我們還活著!”

“我也活著,我沒死!”

“我可以回家去見我兒子了!”

大家喊著,跳躍著,振臂高呼。

“吳康成呢?”於學忠在高興之餘,倒沒忘了罪魁禍首。

但吳康成在發現屍傀倒下的時候,就意識到情況不對,早就夾著尾巴逃跑了。

“於總裏,吳康成現在沒了這些怪物做幫手,抓住他是遲早的事,您受傷了,我還是先扶您回去休息吧!”一旁的馮興勸道。

於學忠身上的確有幾處被刀劃中的傷口。

他環視了一圈,確定吳康成已經不在這兒了,才點點頭,吩咐手下整合軍隊,才跟著馮興回營帳去了。

鬥篷男隱匿在暗處,看著這狂歡的一幕,目光又遙遙落在了阮惜時身上。

“竟是神力!”

他低低出聲:“這就是唐家血脈的威力嗎……神族後裔的力量,阮惜時,你可比你的祖輩要優秀多了。”

“我真期待,真正和你交手的那一天。”

他長袖一揮。

一股風沙卷起,下一刻人已經消失在原地。

感覺到靈力波動,阮惜時驀然轉頭,卻隻看見了空空****的角落。

“夫人,您真是太厲害了!”傅一由衷說道。

這麽多人都對付不了的屍傀,阮惜時竟然一個人就解決了!

真不愧是夫人!

現在傅一對阮惜時的敬仰已經直逼自家二爺了。

阮惜時卻並沒有給他回應。

她麵容清冷,她又轉回頭,無悲無喜的看著麵前狂歡的士兵們,宛如一個高高在上的神坻,隻是完成了自己拯救人類的使命,卻不帶一絲感情。

“惜時?”傅雲霆看出阮惜時不對勁。

他俊臉一沉,握住阮惜時的小臂:“你怎麽了?”

阮惜時並未看他,也沒有回應,隻是漠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夫人?”傅一也疑惑的看著阮惜時,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阮惜時的眼珠微微轉動,看向了傅一。

在被她雙眼盯著的瞬間,傅一感覺到身上驟然生出壓迫感,好像有千鈞般的重物壓在了自己身上,令他不敢抬頭直視,甚至膝蓋發軟,想要跪在她麵前。

他驀然握緊拳頭,低著頭,渾身發抖。

“傅一,怎麽了?”傅雲霆見傅一這樣,沉聲問道。

傅一卻是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一種近乎於碾壓的壓迫感,仿佛在阮惜時麵前,他宛如螻蟻,隻能低頭,臣服。

他無法控製住自己,擺脫這股壓迫感。

這種感覺,比剛才對陣屍傀時更令他恐懼!

阮惜時一直盯著傅一。

傅一無法動彈。

傅雲霆很快意識到,傅一異常的樣子和阮惜時有關。

他又轉頭看向阮惜時,握住她小臂的手加深了幾分力道:“惜時,你到底做了什麽?”

她不是說,她是要淨化這些屍傀體內的邪氣嗎,怎麽連她自己都變得奇怪了?

莫不是其中出了什麽差池?

傅雲霆臉色更是陰戾。

他緊緊握住阮惜時的手臂,嗓音低沉:“我先帶你離開這裏!”

他說著就要往營帳走去。

然而阮惜時卻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似生根了一樣。

傅雲霆如此大的力氣,竟是拉不動她!

好在士兵們都在慶祝,大家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裏,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異常。

“惜時!”

傅雲霆轉頭,盯著她的眼睛:“你跟我走!”

許是手臂上拉扯的力氣太大,阮惜時的視線從傅一身上又緩緩轉移到了傅雲霆臉上。

傅一感覺身上驟然一輕,好似桎梏消失,汗一瞬間就從頭上流下來了。

阮惜時定定的看著傅雲霆,這張麵無表情的小臉上,忽的慢慢皺起了眉頭。

她盯著傅雲霆,似在端詳著什麽。

片刻,她另一隻手慢慢抬起來,落在了傅雲霆的臉上。

她的手很涼,像是冬日裏的冰塊,一直冷到人的心底。

這動作看上去溫柔繾綣。

如果不是心髒處突如其來的悶痛,傅雲霆甚至以為阮惜時是在幫他擦拭臉上的血跡。

“呃——”

傅雲霆發出一聲悶哼。

他抬手捂住心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好似忽然間有一塊巨石壓在了他的心上,身體裏似乎有什麽在被迅速吸取流逝。

傅雲霆咬緊牙關,強忍著握住了阮惜時撫摸在他臉頰上的手,骨關節都已經泛起了青白色:“惜時……”

阮惜時卻恍若未聞,隻是一雙眸子不含任何感情的看著他。

傅雲霆臉色已然發白。

這種痛楚和他以前在戰場上受傷截然不同。

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從頭皮到腳尖,每一根骨頭,每一寸皮膚,每一滴血每一處細胞,都被人用巨大的石輪碾壓著,而這種痛覺不會令人昏迷,隻會令他的神智愈發清晰,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肉在這樣的碾壓中融化。

傅雲霆雙眼泛紅,不知用了多大的意誌力,才讓自己不至於倒下。

“二爺!”

傅一剛從恐懼中緩過勁來,就見傅雲霆這般樣子,趕緊想上前將他拉開。

可手指剛碰到,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彈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