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時隨葉雲州和他的一眾手下上了車。

傅雲霆他們而後也跟著上車,但不同他們一個車廂,而是去了隔壁,隻讓一個不常露麵但功夫不錯的手下和阮惜時一起,專門負責保護她。

阮惜時此時才將自己的全盤計劃和葉雲州說了。

其實她已經都打點好了,隻是需要葉雲州配合。

葉雲州聽完她的計劃,眸色幽深的看著她:“你倒是思慮周全。”

阮惜時笑容淺淺,明明是一張再平凡不過的臉,但不知為何她一笑,就像是蘊了一層光華:“畢竟隻有這一次機會,不容失敗。”

她嗓音軟糯,卻又帶著不讓人討厭的自信。

溫軟和堅定明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卻都在她身上體現出來,很好的雜糅在了一起,形成了麵前獨一無二的阮惜時。

可葉雲州卻想到了另一個人。

在二十年前遇到的那個女孩。

她沒有阮惜時那麽堅強,更像是石頭記裏嬌襲的林黛玉,多愁善感,若是不順著她便會哭鼻子。

可他也見過她堅強的樣子,有一次他們去約會,卻中了埋伏,他帶在身邊的手下全都死了,他護著她拚死逃出去,卻也中了子彈。平日裏那麽嬌嬌柔柔的一個小姑娘,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處理掉了路上滴落的血,還脫下他沾血的外衣,扔到了反方向,又一個人背著他到了青幫的堂口。

後來,她又不眠不休的陪了他三天,直到他醒過來,她才累的昏睡在他懷裏。

那時候他看著熟睡中仍緊蹙著眉頭,不斷喊他名字的女孩,就下定決心,這輩子一定要娶了她。

她會是他唯一的夫人。

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間消失在他的生命裏,就好像世界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他是青幫的龍頭,手下之人遍布四海,卻找不到一個女人。

他看著麵前阮惜時的那雙眼,好似看見了心愛女人的眼眸。

可她已經不會這麽年輕了。

已是二十年過去。

世間早已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就連他,也是兩鬢有了幾根白發,不知在垂垂老矣之前,還能不能再見她一麵。

阮惜時看葉雲州忽然間不說話了,隻是盯著她看,眼神還頗為古怪,一時有些納悶:“葉龍頭,怎麽了?”

葉雲州回過神來,幻象也隨之消失。

麵前站著的,還是阮惜時。

他收斂了心神,道:“沒什麽,隻是在想你的計劃。”

他道:“我會按照你說的做。”他頓了下,語氣放和緩了一些,“若是出什麽紕漏也不要緊,我會想辦法解決。”

阮惜時點點頭。

葉雲州總給她一種很可靠的感覺,有他在,讓她不自覺感到安心。

火車發動後沒多久,傅雲霆的人便來匯報,說找到了那兩個樓蘭人所在的私間。

葉雲州便帶著人去了私間的走廊。

手下拉來了一個服務生,給他塞了小費,讓服務生過去敲門。

服務生見到他們出手闊綽,二話沒說就進去推了餐車出來,按照他們的話喊道:“午餐來了,有人要午餐嗎?”

火車上是有餐廳的,但餐廳不禁煙,一些乘客不想去餐廳吃飯,便有服務生推著餐車挨個兒去車廂喊。

那兩個樓蘭人好不容易藏到現在,自然不會去餐廳吃飯,聽到外頭的叫賣聲,立刻就拉開了門。

阮惜時在不遠處,挑眼看向他們。

他們很謹慎,即便隻是開門買午餐,也是把自己的臉裹的嚴嚴實實,圍巾遮蓋住口鼻,隻留下一雙眼睛。

“多少錢?”那開門買飯的樓蘭人問。

服務生裝作沒聽見:“啊?”

“多少錢!”樓蘭人咬字清楚的重複了一遍。

他們顯然特意練過,這三個字倒是說的頗為標準,竟聽不出一點樓蘭語調。

服務生卻還是一副沒聽清的表情:“什麽?您聲音太小了,能說清楚一點嗎?”

他說著還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微微側過去,一副想聽清他究竟說什麽的樣子。

阮惜時在一邊想發笑。

拿了錢就是不一樣,這服務生不去演戲都可惜了。

樓蘭人顯然失去了耐心,大概是想到或許是自己臉上的圍巾堵住了聲音,左右看了一圈,不得已扯下圍巾道:“我說,多少錢!”

“哦,五毛錢一盒飯菜。”服務生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拿起一份飯菜問他,“您要幾份?”

樓蘭人剛要開口,葉雲州在此時“恰好”帶人走過來,瞥見他,眼裏閃過一抹驚訝:“那羅先生?”

這開門買飯的樓蘭人名叫那羅,聽到有人喊他,下意識的露出警惕的神色,然後就看見了走過來的葉雲州。

他表情瞬間凝固。

他收回腳,立刻就想關門,然而葉雲州已經走上前來了:“那羅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葉雲州樓蘭語說的很好,他早年間周遊列國,各種語言信手拈來。

相比較傅雲霆這種堅信槍杆子出政權的,他更像是個文人。

那羅臉色僵了一下,下意識的轉頭往裏看了一眼,就聽葉雲州又問:“就您一個人嗎,伽卡先生呢?”

“他也在……”

那羅頓了下:“我們有急事要回家。”

“要回樓蘭?”葉雲州一副並沒有多想的樣子,輕輕額首,又看向那賣飯的服務生,“您怎就吃這個嗎,怎麽不去餐廳吃?”

葉雲州看上去什麽都不知道。

那羅懷疑的目光掃過他的臉,似在揣度他是真的還是裝的,說道:“我們感染了風寒,怕傳給別人,就不去餐廳吃了。”

“原來是這樣。”葉雲州看了眼飯盒裏的菜,“隻是這菜色看上去不怎麽好,吃這些怕是不利於身體恢複。”

他轉頭對手下吩咐道:“去問問看哪節車廂是空著的,讓廚師長單獨做一份送去。”

“是。”手下轉身就去了。

“誒,不用——”

那羅趕忙想攔住那手下,葉雲州卻一抬手,擋住了他:“那羅先生不用客氣,今日葉某做東,畢竟日後我們還有很多合作的機會,這一頓就當是朋友間的邀請。”

他語氣不容置喙,又看向私間內道:“伽卡先生也一同去吧。”

話都被葉雲州說了,那羅雖然已經不打算再跟青幫合作了,但看了眼葉雲州身後的手下,還是默默把到嘴邊的拒絕給咽了回去。

他還在想借口推脫:“可是我們都染了風寒,葉龍頭是做大事的人,萬一傳染給了您就不好了——”

“我身體一向好。”葉雲州微微一笑道,“何況我也是前幾日才好了風寒,照醫生的說法,不可能頻繁感染上,那羅先生不用擔心。”

他頓了下:“而且上次兩位匆匆一別,有一些合作的細節還未談清楚,今日趁著吃飯的時候,我也想再和二位聊一聊。我想,二位不會連這一點麵子都給葉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