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時抿了口酒,一雙明亮澄澈的眸子看向他,帶了一絲好奇。

Joe笑道:“大帥夫人那日跳的一支舞,可是精彩絕倫,即便是我們這裏學了多年的舞女,也都跳不出您那樣驚豔的舞姿。”

他是在吹捧她。

阮惜時心裏很清楚。

雖然她受五姑姑親傳,但她畢竟不是所有的心思都用來學舞蹈,隻學到了七八分像,joe看過五姑姑跳舞,又怎麽會覺得她的舞精彩絕倫呢。

阮惜時低頭喝了口酒,掩蓋住眸底的神色,然後順著joe的話說:“其實我跳的不算好,那位教我跳舞的長輩才是跳的真好。”

她說著,就見joe眼神起了一絲變化。

Joe也喝了口酒,仿佛酒壯慫人膽,他終於道:“大帥夫人,您說的那位長輩,可是叫蘇楹?”

阮惜時露出驚訝的神色:“老板怎麽知道的?”

她旋即又生出幾分警惕。

Joe見她神色,立刻解釋道:“大帥夫人別誤會,我並無惡意。”他頓了下說,“其實蘇楹年輕時,是百樂門的舞女。我見過很多次她跳舞,所以那日看見大帥夫人的舞步,我便認出來了。若是大帥夫人不信,可以問問百樂門裏的老人,她們都見過蘇楹的。”

“原來是這樣。”阮惜時緊繃的小臉才稍稍放鬆,“蘇姑姑竟然在百樂門待過。”

“是啊。”joe說,“她還曾經是百樂門的台柱呢,大家都叫她紅玫瑰。”

阮惜時聞言點頭:“蘇姑姑長得的確很好看,跳舞也好。”

“她是我見過跳起舞來最好看的女人。”joe說著,露出懷念的神色,眼裏像是泛著光,“穿著她最愛的紅色舞衣時,沒有人比她更漂亮。”

阮惜時聽出他話語中的愛慕之意。

她眸光幽靜。

那日joe聽到她提長輩時,眼裏帶著光的樣子,再加上他在報紙上幫她澄清,她就大概猜出來了。

但那時候她還以為joe隻是崇拜,現在看來,不止崇拜這麽簡單。

百樂門最美麗最驕傲的紅玫瑰,自然會招來許多男人的喜歡。

Joe懷念完,又看著阮惜時:“我聽人說,大帥夫人曾在清水村待過,剛才你又喊她蘇姑姑,莫不是她也在清水村?”

果然joe已經調查過她了。

“我們是在清水村認識的。”阮惜時也沒有繼續隱瞞,“蘇姑姑從小看著我長大,教了我很多東西,對我很好,我們把彼此當親人,我便喊她姑姑了。”

“清水村。”joe低語,“難怪這些年都沒有她的音訊,原來她在村子裏。她那麽養尊處優的一個人,竟然能在村子裏待這麽多年。”

他低低說完,又問:“那她現在可還好?是還在清水村嗎?”

阮惜時輕輕搖頭。她露出悲傷的神色,低垂眼眸:“前段時間清水村著了火,蘇姑姑已經不在了。”

“什麽?”

Joe騰的一下站起身,引來了不少目光。

阮惜時低著頭,看上去很難過。

joe呼吸急促。

他似受了很大的打擊,麵色發白,身體發抖。

阮惜時餘光瞥見他的手緊緊握成拳,手背青筋爆出。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沉默了大概有五分鍾,joe才緩緩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臉色依舊很難看,好一會才聽到他開口:“怎麽會著火?”

阮惜時便告訴他:“是有人故意放火。”

Joe的手指哢嚓作響。

他好像並不意外,隻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了兩個字:“是誰?”

“是一個人放火燒村的,他現在已經死了。”阮惜時嗓音很輕,稍稍安撫了一點joe的情緒。

她沒有說謊,joe是百樂門的負責人,他如果想要查什麽事,一定能查到。

Joe聽到人死了,腦袋卻嗡了一下。

剛才在短短的五分鍾之內,他已經想過要怎麽替蘇楹報仇,他還有些勢力,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找到這個人。

但阮惜時忽然說放火的人已經死了,他好像驟然失去了目標,變得茫然起來。

他拿起放在台子上的酒,一飲而盡,而後又倒了一杯。

連續兩三杯烈酒下肚,他的臉上都泛起了紅色,才緩緩開口道:“我早就知道,有一些人看不慣她。她是百樂門裏最美的紅玫瑰,她受到無數男人的追捧,也擋了別人的財路。可那時候她在百樂門裏,我和老板,我們還能護得住她,但她卻不願意繼續在百樂門待下去。她說,她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厭倦了和男人虛與委蛇,她想要去尋找自由。”

Joe笑了一聲,他的普通話在酒後更加別口,甚至還夾雜著幾句英文,好在阮惜時都聽得懂:“我想挽留她,卻又不敢。我知道不管是誰,都不可能阻攔她的決定,所以我就想,哪怕以後我都看不到她了,起碼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如果是這樣,也好。我甚至都不敢去探聽她的消息,不敢去打擾她,可沒有想到,她怎麽會,怎麽會……”

Joe用手肘遮住了臉,掩蓋住自己的情緒。

阮惜時靜靜的陪著他。

一首舞曲結束,又一首舞曲響起。

Joe慢慢緩過勁來。

他放下手臂,眼圈還有點紅,看向阮惜時:“如果當初我強硬一些,讓蘇楹留下就好了。”

“蘇姑姑這些年過的很開心。”阮惜時嗓音溫軟,“我想如果再有一次選擇,她還是會選擇留在清水村,也會很感激你當初沒有攔著她。”

Joe怔怔的看著阮惜時溫婉的臉龐,仿佛透過她看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蘇楹。

好一會,他才扯了扯嘴角道:“你說的對,蘇楹就是這樣的人,她喜歡自由,不想被束縛,若是再來一次,她定然也會做一樣的選擇。”

他說著說著,聲音低下去:“我隻是有些遺憾……”

他沒有說完,不知道他心中遺憾的究竟是什麽。

好一會,他才又抬起頭,看向阮惜時:“以前蘇楹就很喜歡小孩子,隻是她說她不相信任何男人,所以也不會結婚生子。這些年有大帥夫人陪在她身邊,想必她的確很快樂。”

他語氣裏滿是感激。

阮惜時眸光微晃,又輕輕抿了一口酒。

Joe還在出神。

他此刻腦海裏,想必是在想和蘇楹以前的事。

阮惜時心裏斟酌著,正要開口,卻聽到前頭舞池傳來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