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參謀長推門進來,見到裏屋中坐著的阮惜時,腳步頓了一下,才又走上前。

“惜時來了。”宋參謀長道,又見到宋玉霜手中方子,“辛苦你了,還特意跑一趟來給她看病。”

阮惜時淡淡一笑,站起身道:“藥方我已經寫好了,就不繼續打擾了。”

見她要走,宋玉霜跟著站起身來:“惜時……”

她想說什麽,卻又沒說。

“你不用送我了,多陪陪你姆媽吧。”阮惜時似是知道她想說什麽,開口說道,又衝著宋參謀長輕輕額首,就離開了。

宋玉霜看著她的背影,眼底一片複雜。

她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薄唇動了動想喊住她,話到嗓子眼卻是卡住了。

阮惜時很快就離開了房間。

宋玉霜看著關上的門,拿著藥方的手指更是用力捏緊。

看宋玉霜神色不對,宋參謀長問道:“你怎麽了,可是你姆媽有什麽大礙?”

也不應該啊,若是嚴重的話,阮惜時剛才就會說了。

宋玉霜聽到父親問話,停頓了幾秒,轉過身看向他。

她一雙黑瞳幽幽的看著父親,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阿爹,姆媽下藥害惜時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宋參謀長神色微愕:“你……都知道了?是惜時告訴你的?”

“是姆媽自己說的。”宋玉霜眼裏一片失望,“果然父親早就知道,前段時間我問的時候,你為何要搪塞我,說她們沒事?”

看著宋玉霜的表情,宋參謀長略一遲疑,說道:“我不是有意瞞著你,隻是怕你知道了這件事後,會和惜時生出嫌隙。這件事你的確是你母親做的不對,你姆媽也已經後悔了,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你們之間的關係。”

“如果不是惜時懂玄術,可能她現在已經死了,這是一句後悔就可以一筆勾銷的嗎?”宋玉霜眼神暗了暗。

“但事情已經發生過了。”宋參謀長歎了口氣,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在惜時沒事,你也醒了。你母親也和她道過歉了,以後若是她還有什麽事,我們也會盡量幫忙,當做彌補。”

父親的手掌壓在肩膀上沉甸甸的。

宋玉霜感覺宛如千鈞重,壓在心上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沒有再吭聲。

大人的想法跟孩子是不同的。

大人隻要事不關己,就會覺得,事情過去就是過去了,沒有釀成大禍就好。

但對於真正做錯事的宋夫人,即便在夢中,也會不斷做這個噩夢。

而對於宋玉霜來說,隻覺得自己母親這樣對待好友,她沒有臉再見阮惜時,更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麵對她。

宋參謀長說完,就拿了她手裏的藥方,去讓管家準備藥材熬藥去了。

宋玉霜此刻心情很亂,借口說有點困了,就回屋休息去了。

然而她卻睡不著,靠在床邊,滿腦子都是阮惜時和姆媽的事情,一時間糾結萬分。

阮惜時離開宋家,車還在門口等她。

今天是休息日,傅一沒上班,傅雲霆也沒找司機,親自開車送她過來。

小夫妻間兩個人獨處,也是一種趣味。

“姨母情況怎麽樣?”見她上車神色尚可,傅雲霆問。

“還好,就是玉霜知道了她母親做的事。”阮惜時說,“她看起來不能接受。”

“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窗戶,她早晚都會知道的。”傅雲霆道,“玉霜秉性善良,不能接受這種做法也正常,她心裏肯定會有疙瘩,你要給她一點時間。”

他說著騰出一隻手,揉了揉阮惜時的秀發:“別想那麽多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明天開始就又要忙了。”

“明天?”阮惜時頓了下,似是想說什麽,但話到舌尖轉了個彎,“又是青幫和哥老會的事?”

“嗯,宴會上這麽一鬧,已經傳到總統耳朵裏去了。”傅雲霆說,“總統對於這件事很重要,讓我盡快解決。”

“為什麽要你解決?”阮惜時不解。

“因為和青幫之間的一些事,一直都是我負責的。”傅雲霆說道。

這件事他沒和阮惜時說過,青幫前些年因為做漕運,所以在襄城發展比較多,但自從漕運這塊做不下去以後,青幫就漸漸轉移到雲城來了,在和政府的緊密聯係下,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還收了政府幾個官員做“門生”。

這麽一來,青幫在雲城的地位也就漸漸穩固起來。

阮惜時想到在訂婚宴上見到的葉雲州,那個看起來冷厲卻又不失文雅的中年男人,竟然就是青幫的龍頭。

青幫的龍頭都來雲城了,可見現在政府跟青幫之間的關係更加盤根錯節了。

也難怪哥老會會說,政府是幫青幫的。

其實在阮惜時看來,雲城政府更像是在其中打圓場,並不完全偏向於那一幫,任何幫派來找麻煩,對政府來說都不是好事。

阮惜時很聰慧,她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

但一想通,阮惜時又生出幾分疑惑:“哥老會知道青幫跟政府之間的關係,怎麽會把青幫再往政府這邊推,而不是跟政府打好關係,或者擾亂青幫和政府之間的連接?”

哥老會雖然人多勢眾,但基本上都是百姓出身的多,沒什麽背景,不至於硬碰硬。

但哥老會最近做的事,簡直就好像故意跟青幫還有政府作對。

“所以這件事,還要再調查。”傅雲霆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他說著已經打轉方向盤,停在了一家餐廳門外。

“走吧。”他說著下了車。

阮惜時也暫時將這事丟到腦後去了。

翌日傅雲霆一早去軍政府辦事,阮惜時也準備了一些東西要出門。

她先去買齊了東西,然後坐車去了西山。

西山是一處墓園。

這裏依山傍水,沿著山坡一直往上,就能看到依次排列整齊的墓碑。

她一直往上走,走了一段路,才見到自己要找的墓。

上麵刻著“阮楚韻之墓”幾個字。

在不遠旁邊,還有一個合墓,是外婆和外公的。

之前母親去世,葬在了清水村,後來章鎮江死了,阮惜時奪回公館之後,就將母親的墓遷回來了。

今天是母親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