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說著,語氣急促起來,還跟著咳了兩聲。

“好,不要,不要,姆媽你別激動!”宋玉霜嚇了一跳,趕緊幫她順氣。

宋夫人聽到宋玉霜的話,才緩了氣,喘了幾口氣,沒一會便又閉眼睡過去。

宋玉霜幫她換了頭上已經幹掉的布,一摸額頭,還是燙的嚇人。

宋夫人睡夢中也不安穩,嘴裏不斷念叨著“不要”,“不會來的”之類的話,就跟昨晚一樣不時的說著胡話。

她打濕涼毛巾,重新給她換上,看著母親的臉,心中疑竇叢生。

母親雖然一向不喜歡麻煩別人,但也不會這麽抗拒,何況她都病成這樣了,為什麽就是不肯讓惜時過來給她看病?

宋玉霜又想到之前阮惜時在這裏住的時候,跟母親之間的態度也有點奇怪。

難不成在她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宋玉霜心中生出各種念頭。

她猶豫再三,看著母親已經昏睡過去的臉和緊蹙的眉頭,還是沒有再給阮惜時打電話。

但阮惜時還是如約來了。

“她還在發燒嗎?”阮惜時進門就脫掉了帽子,露出了滾邊毛領下白皙的小臉。

外麵下著小雪,雖然是坐車來的,但走過來的一段路上,帽子上還是沾染了一些細小的雪花,給滾熱的房間帶來絲絲寒意。

“在,燒一直沒有退下去。”宋玉霜說著站起身。

阮惜時點點頭,走到床邊坐下,先給宋夫人把了脈,又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掏出銀針,用酒燒過之後,落在宋夫人幾處穴位上。

宋夫人原本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宋玉霜在邊上看著阮惜時一舉一動,想問的話在嘴邊盤桓,但看阮惜時正在認真的給姆媽治病,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直到最後一針紮下去,宋夫人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宋玉霜心頭一喜!

她剛要喊姆媽,卻見姆媽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阮惜時。

阮惜時見她醒過來,收回手,剛要起身去邊上寫藥方,手卻驀的被宋夫人按住。

宋夫人手心滾燙,盯著阮惜時,上下嘴唇動了兩下,好一會才發出沙啞的聲音:“惜時,真的對不起……”

在邊上的宋玉霜一愣。

阮惜時卻似並不意外她的話,隻是神色淡淡看著她:“有什麽話等你病好了再說。”

“不,隻有在夢裏,我才有臉跟你說這些……”

宋夫人緩慢的說道。

她臉還燒的滾燙發紅,看上去並沒有完全清醒,所以才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想來在她的夢裏,不止一次這樣跟阮惜時對過話。

“惜時,我知道,你心裏還怨恨我。”宋夫人說話還帶著胸腔裏的喘氣和痰音,“所以在宴會上,你才沒有出手救我。”

阮惜時眉眼微斂。

宋夫人以為自己沒有出手,是因為還在怨恨她?

在宋夫人眼裏,她就是這樣的人?

阮惜時沒有開口,宋夫人也沒有指望“夢裏”的她會回答,隻是呼吸急促了幾分:“我知道,我差點害死了你,就算是為了玉霜,我給你下藥,還親手將你送到那個人手裏,不顧你的性命,是我的不對……咳咳……”

宋夫人說著又咳嗽了兩聲。

這一次宋玉霜沒有上前。

她已經聽蒙了。

什麽叫做給惜時下藥?

母親竟然給惜時下藥了?還差點害死了她?

宋玉霜的心忽的一下子墜到了穀底。

宋夫人咳的眼神更加迷離,阮惜時剛才的針,隻是令她呼吸沒有那麽困難了,但她的頭還暈暈乎乎的,整個人好像飄在空中一樣,糊裏糊塗的。

“我不指望你原諒我,我隻希望,你別把這件事告訴玉霜,我不想讓她知道,她的母親是這樣的人……我不想讓她失望……”

宋夫人的聲音漸漸小下去,按著阮惜時手背的手,也一點點鬆開,然後又睡了過去。

阮惜時看著她閉上眼,呼吸變得綿長,淡淡抽出了手,將銀針給拔了。

銀針就是為了讓宋夫人睡得安穩一些,看來是起效果了。

隻是她也沒想到,宋夫人心裏還一直記掛著這件事,半夢半醒間給說出來了。

她一轉頭,就看見宋玉霜一臉受了打擊的表情,不可思議的盯著**的母親。

感覺到阮惜時的視線,宋玉霜才將目光移向她,嘴巴張了張,卻是不知道說什麽。

阮惜時輕歎了一聲,起身走到桌前,開口道:“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她本來不打算主動把這件事告訴宋玉霜的,畢竟這件事裏宋玉霜沒有錯,她不想因此影響了跟宋玉霜的友情。

但是既然宋夫人都已經說出來了,那也沒有再隱瞞宋玉霜的必要了。

宋玉霜咬了咬唇,好一會,她才走到桌前坐下,看著阮惜時:“你跟我姆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姆媽說她,她給你下藥了?”

阮惜時便將上次她昏迷間發生的事情跟宋玉霜說了。

宋玉霜聽的手指緊握,臉色發白。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一貫溫柔善良的姆媽,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難怪,難怪姆媽都病成這樣了,還不讓我叫你來看病……”宋玉霜好一會才出聲,“原來是這樣……”

姆媽差點害死她最好的朋友,而她卻是什麽都不知情,和沒事人一樣整天和阮惜時在一起,還問阮惜時為什麽不來家裏玩!

阮惜時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來麵對她的?

宋玉霜忽然不敢直視阮惜時,隻覺得臉上陣陣發燙。

雖然這件事她沒有錯,但畢竟這是她的姆媽,而且姆媽也是為了她,才傷害到阮惜時的。

宋玉霜心底生出愧疚。

“玉霜。”阮惜時卻出聲喊她。

宋玉霜心頭驀的跳了一下。

“這是藥方。”阮惜時卻是將一張紙推到她麵前,不知道是剛才什麽時候寫好的,“按照三餐煎服,你母親的燒很快就會退下去的。燒退了以後,記得暫時吃流食。”

宋玉霜倉皇的應了一聲,伸手將藥方拿在手裏,卻是手指微微握緊。

阮惜時看見宋玉霜這樣,薄唇抿了抿唇,正待要說什麽,卻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