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焰自皇宮出來後,一路打馬回了北鎮撫司。

廳堂內周齊早已與幾名親信錦衣衛下屬在裏頭候他,青年步伐穩健而快地踏入門檻,凜了凜眉眼掃過屋內一圈人。

“把門關上。”周焰冷聲吩咐。

吱呀一聲輕響,臨近的下屬將門闔攏,嚴絲合縫的。

周焰繞過他們,徑直坐在了檀椅上,眼神銳利如刀,儼然一副等他們自行解釋的姿態。

周齊心中一沉,自知自己有疏漏之處,立即躬身認罰:“主上,此事是屬下並未及時察覺,才導致王爺他們被困澧縣。”

“未及時察覺?”周焰瞥他一眼,語氣很沉。

程明璋與秦國公一行人在澧縣被困十日有餘,朝中無一人察覺,而周齊也很巧的未能察覺。

他已然不耐多說,隻冷聲道:“自去領罰,再有下次,你知道的。”

“是!”

周齊躬身欲退下,心中卻記掛著一件事從而躊躇了片刻,還是開口:“主上,琅玡家中今早回信了。”

聽到這則消息,周焰的眉眼疏開些許,他掀眸示意其餘人退下。

待屋中隻剩他二人之後,周焰才凜眉問:“如何說的?”

“大夫人說,早晚您都要繼承家主之位,所以一切都由您安排即可,這幾日她會攜人從琅玡趕赴都城。”

周焰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隻略點頭示意知曉了。

另一邊周齊卻並未退下,而是遲疑著問他:

“主上當真想好了?”

周焰眼眸稍斂,淡然地回答:“從今往後,她會是和我走一條道的人。”

“所以,我沒什麽不能給她的。”

主上頭一遭說這樣的話,他這是認定了秦郡主。

周齊心中略有複雜,雖然秦郡主注定要成為他們的少夫人,但是……主上這為了她將琅玡李氏的礦山都讓出去,未免……也太過耗手筆了。

“是。”周齊沉聲應下。

周焰挑眉瞥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他擱在桌案處的錦盒上,心中微凝,度量片刻後便道:

“我出去一趟,午後啟程去澧縣,記得備一輛馬車。”說完這句,他又似想起什麽又冷聲吩咐:“你將召飛鷹回來,將它關上兩天,麵壁思過!”

“主上,咱們備馬車做什麽?”

青年起身未答,唇線繃直,似有不虞地乜他一眼後,直接將他繞開,臨出門前又撂下一句:

“不想備馬車,便挨了罰再去澧縣。”

“那飛鷹又為何要思過啊?”

青年勁修挺拔的身形漸漸消失,一片靜謐空氣中隻留下那句話。

周齊躬身立在原地緩了半晌又反應過來:備馬車自然是給他家少夫人用的……

但他還是想不明白,飛鷹又是哪裏惹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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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委實不算好,秋風簌簌地席卷,刮得好幾處商攤的帳子都嗡嗡作響。

秦朝雲戴著帷帽走在烏衣巷的大街上,方才遇見那瘋皇子心裏頭的不適感還在蔓延。

從而,腳步也比之前快了好多。

興許是因為胸中壓著一股氣,她一時便沒瞧見前方的路,拐角的小巷裏突然衝出一堆打鬧的孩童,朝雲被其中一人直接碰到了膝蓋處。

一陣痛感密密麻麻的似螞蟻爬過般難受,朝雲直接往後頭跌去。

她單手撐著巷子裏頭的牆壁,緩緩地蹲了下來,膝上的不適讓她細眉緊蹙。

方才撞到她的小孩此刻瞧見她似乎很痛的姿勢,一時間也亂了方寸。

正猶豫躊躇著,是否上前詢問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冷冽的男聲。

“給她道歉。”

小孩扭頭看向身後人,那些玩伴們此刻也被來人駭住,一張張小臉霎時垮作一團。

然而男人臉色並無一點動容,隻冷睨著始作俑者,複而催促他:“讓你給她道歉。”

小孩實在扛不住男人那雙冷目與肅容,又晃眼瞧見他腰間兵刃漾著銀光,當下便轉身看向朝雲,端端正正地鞠躬,顫著嗓子道:“對,不起!”

帷帽下,朝雲臉皺了皺,透過軟紗瞧見小孩此刻的姿勢,想了想自己此刻也不想與他多計較了,也便擺了擺手。

小孩一見朝雲不計較了,扭頭去尋方才那男人的臉色,隻見他那目光也不再落在自己身上了,旋即便拉著同伴們心驚膽戰地溜開。

巷口恢複一片安靜,片刻後,忽而傳來一道深深淺淺的腳步聲,視線裏出現一雙長靿靴。

她的目光緩緩上移,透過那薄紗一層,她看見青年輪廓分明的臉,周焰擰緊了眉瞧著蹲在地上的她。

而後,他曲背在她跟前半蹲下,凜凜目光落在她抱著的膝蓋上,男人的手寬厚而大,一掌將她的手握住,想將她拉起來。

周焰掀眸看她的神色,語氣卻是很淡的。

“怎麽回事,小孩也能把你撞倒?”

朝雲被他的動作弄的呲了一聲,周焰這才覺得不對,又鬆了力道,眉皺得更緊幾分,不由分說地將她的腳踝拉下,月白色的綾襪在露出,周焰瞥見她裙袂下一雙修長無暇的腿,粗糲的指撫上她溫膩白皙的腿彎。

兩道紅腫在他眼底綻開,格外醒目。

此刻的姿勢讓朝雲覺得羞赧,她別過眼,輕吟出聲。

“冷……”

陡然聽見她的聲音,周焰才斂了目光,而後不容置喙地轉身蹲下,朝身後人命令式的口吻道:

“上來,我背你。”

朝雲長睫一顫,心中隱隱跳動雀躍著,但思度著他的身份,又覺不妥……

忸怩片刻後,一雙手徑直地將她牢牢錮在他堅實的背脊上。

溫香軟玉陡然撞上他堅硬的背,周焰也有須臾怔然,但他的動作卻並無猶豫地把住腿彎處。

起身時,周焰感受到秦朝雲驚慌的心跳,他那冰刀似的眼裏融化出一縷溫色,他斂了目,朝背上人兒嗓音放低了些:

“勾住我的脖子。”

他說話時從胸腔起伏,朝雲小心伏在他的背上,許是她半晌沒勾周焰的脖頸,周焰沒了耐心往上一顛。

朝雲臉卻蹭地紅了起來,步伐邁動間,手掌卻緩緩地從她的膝彎處往上碰到了她的臀。

但身前的人似乎毫不在意,朝雲隻得將一雙白皙玉臂掛在他的脖頸處。

兩道呼吸交織著,朝雲感受到了男人滾燙的身體,和他掌中力度與那厚繭隔著她那層單薄衣料,密密麻麻的,衝擊著她細膩皮膚。

“周…無緒。”她軟著嗓子,將頭索性埋在周焰的後脖處。

溫溫熱熱的氣息帶著一股清香,繞進周焰的鼻中,他吐了一口氣,聲音沉啞幾分:“去我那兒。”

去他那兒?

朝雲隻去過北鎮撫司,此刻也眨著水眸,有些不確定地問:“北鎮撫司嗎?”

周焰答:“去我在都城的府邸。”

去他的府邸。

這句話將朝雲的心裏勾起絲絲甜意,周焰雖身名在外,但他的府邸卻是鮮少有人去過的。

一是因他時常在北鎮撫司輪值,幾乎瞧不見他歸府。

二是因他性子孤傲難以相與,朝中大臣大多都是參他都來不及,更別提與他交好了。

一言一語中,周焰已背著她走入一處極為寂靜的巷中。

清梧巷,也算是都城中較為貴重的地段,但此處早年便被一位極為神秘的貴族購下,故而這長長一條巷子,隻有此一戶人家。

朝雲的臉在他脖頸處刮蹭一下,盯著眼前的朱牆綠瓦,心中略有詫異地開口:“這是你買下的?”

周焰聽她這語氣,挑了下眉,繼續朝前走著,徑直地來到那一處府邸門口。

黑漆沉木所製的大門,四周院牆高聳琉璃瓦片折射著一點日光而顯得熠熠。

很低調的府邸,周焰背著她叩響了大門。

下一刻便有人從裏頭將門打開,一名年輕的男子見他後躬身退至一旁。

整座府邸裏頭的顏色,整體都是周焰日常最喜的深色,顯得很是沉悶。

周焰背著她一路穿過前庭的的抄手遊廊,期間府邸內有如方才開門的年輕人一般打扮的男子在周焰身側停下行禮,躬身地稱呼他為“少主”。

待他們踏入正房堂內,朝雲被他緩緩放下,坐在那黃花梨木的臥榻之上。

“他們是你家中的人嗎?”

朝雲輕聲問。

她聽過下屬稱他為主上,

聽過朝中大臣稱他為周大人、周指揮使。

獨獨未曾聽過有人叫他少主。

或者說,周焰的家世,她很是好奇。不過,並非想要探知他家中情況,而是想更多的了解周焰罷了。

周焰點頭,又從一旁拿出一小支青花瓷瓶的藥膏,指尖沾上些許,而後熟練地將她那裙角掀開,露出她那雙白淨無暇的腿。

涼颼颼的藥膏貼在她那紅腫的雙膝上,朝雲下意識啊了一聲,周焰眸子微掀盯著她的臉。

片刻,他開口道:“我本想午後帶你一道去澧縣尋秦國公,誰曾想你這般不中用。”

他的語氣帶了一點責怪,朝雲一聽他也在關心父親一事,旋即抿唇眨著水眸,露出一絲勾人憐意。

她軟嗓嬌道:“緒郎,你帶著我吧。”

周焰猛然被她這一聲緒郎,給恍了神,心裏一瞬滾燙起來。

目光如炬落在她那張仙姿玉色的臉上,朝雲此刻眼尾微微勾著,一雙水浸過似的眼睛凝睇著他。

周焰喉結一滾,繼續抹了藥膏覆在她膝彎處,粗糲的指腹落下,按在她受傷的膝蓋處輕輕揉搓,為她舒緩疼痛。

朝雲垂下眼,膝蓋處盡是他指腹的溫度。

他就坐在她的身側,高大勁修的身形漸漸將她籠罩其中。

朝雲被他嚇得身形一晃,抵住那黃花梨木的扶簷邊,周焰逼視著她的水眸。

搖搖欲墜之間,朝雲索性單手勾住他的脖頸,另一隻手忽而拽住他衣衫下擺。

四目相接間,朝雲眼眸閃過詫異。

作者有話說:

鷹: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惹老婆你怪我?

周狗:聒噪,周齊,把它燉了。

鷹(罵罵咧咧)地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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