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帶著一絲凜冽之意,吹過山穀崖口,那尊明月皎姣不動,四周遍布的星辰不住地閃爍光芒。

女子濃長烏黑的睫羽在風中顫動一瞬,風吹動她的紗裙衣角,似輕吻一般地襲過她**的肩頸與精細鎖骨。

朱唇輕啟,烏黑的青絲散落幾縷,在她的臉上並無輕浮與狼狽之意,有的隻是更為明豔奪目的姿容。

瞳眸中跌入那山月清朗中,她驀地覺得這般冷輝像極了一道身影,這般想著,她也這般側頭瞧去,便看見了燕淮虛攬自己的長臂,也一眼不錯地定在那道暗光隱匿中的長影身上。

是他……

秦朝雲十足肯定那是周焰的身影,沒有人的氣質比他更為冷凜,也沒有人的身姿比他更為有肅殺之氣。

如傳聞中那般的活閻王,殺氣甚重。

她被冷風吹動虛眯了眼眸,驀地將那恍惚身影與玉佛山的羅漢樹下的清冷男子重疊,又與那廣聚軒長臂攬在自己腰身上的男子重疊。

冷淡的、淩厲的,瞳眸中生起一星熾火的,都是他周焰。

此刻隱在那暗光中的,不帶人氣的,也是他。

“周無緒?”檀口微張,女子偏頭對上那雙黑眸。

聽見這個稱呼,燕淮眼底一滯將手緩緩放下,眸子低垂著掠過朝雲臉上的情緒。

這一刻,周焰的眸中卻陡然升起一縷似有若無的笑意,無人能窺見,他步子一邁,當真朝著喚自己的小姑娘走了過去。

青鸞聞聲一抖,瞧著那鬼見愁朝自己的座位走來,一時之間有些慌亂,便見燕妙妙的手已將她拉了旁的位置坐下。

眾目睽睽下,周焰姿勢十分坦然地坐在了朝雲的身側,一左一右兩個如月清風般的男人,視線短促地交錯,卻並不友好。

燕妙妙一目不漏地打量著周焰,偏頭與想與林青鸞視線交流。

卻見林青鸞居然生出了一絲愧疚之色,青鸞望著朝雲的方位,心中暗暗祈禱,我為我的懦弱而虔誠贖罪,我對不起我的好姐妹朝雲,讓她落入狼口……

妙妙隻得自己兀自想著,這個大哥哥為何生得這般俊俏,本來大堂哥燕淮便是她瞧過最俊俏的兒郎了,原來一山還比一山高,綰綰姐姐身旁這位大哥哥確然是比子廷堂哥更為有氣質的。

將將及笄的妙妙此刻托腮瞧著周焰,滿是欣賞之意。

落在一旁的君玡眼中,少年原本靦腆無措地樣子旋即轉變,目光頓時閃現出了一絲敵意看向周焰。

“周無緒,你可是在這附近巡邏?”

她說話時,樹林晃動,光影斑駁在她的臉上,濃密的睫毛微扇,裏頭的光束照進周焰沉黑的瞳眸中,晃動搖曳,消融了他身上的凜冽。

他垂眸低應,敏銳地察覺到身後有道不善的目光,略一抬眸,那道目光又在這黑夜中瞬息消弭。

女子嬌嫩的指腹貼上他的袖口邊角,肌膚一瞬相觸,周焰的眸子倏爾沉在她雪白柔荑上。

耳邊傳來她清淩而泛俏地嗓音:“周無緒,你一來,我都看不見月亮了。”

她朝他靠近,吐氣如蘭,像是一根無形線,在拉動著周焰。

“為何?”他垂眸問。

月色下女子眉眼皎皎,她揚起下頜,輕聲而帶著蠱惑地開口:

“因為,你比月亮更好看。”

耳邊有山風在吹,朝雲盯著周焰那雙熠黑鳳眸,兩道視線斡旋著成為交織相溶。

周焰到底還是架不住秦朝雲的團團攻勢,他掀動眼皮,起了一道深褶,凝視著她,眉眼鬆動間,他看見了秦朝雲眼底似有閃動。

僅僅一瞬,朝雲心間震動,她感受到了周焰的氣息,耳廓漸漸發燙,心跳也變得快了起來。

身後的樹木窸窣響動,落葉紛飛一地。

燕淮的餘光將二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向來喜怒分明的燕世子此刻臉色暗沉了下來。

他垂下眼睫,神色晦暗不明,坐在一側。

“周某聽聞世子方從琅玡學藝歸來,不知世子殿下師從哪位?”

先開口的是周焰,他眸光不顯情緒,隻淡聲偏頭與他眼神交遞。

一種猝然而生的警惕在燕淮心中蔓延,他唇邊掛了一抹笑,欲從周焰身上看出什麽,卻始終無從得知他的神緒。

隻得淡嗓答:“琅玡王巍,正是恩師。”

月色寂迷,烏紗帽下男人的麵頰冷白,兩雙眸子相撞相離,隻不過是須臾之間。

又再度安靜下去。

此刻晚風吹動山林,夏日裏女子裙衫單薄,將朝雲的袖口一截薄衫直接撩動,露出一截玉色。

燕淮餘光瞧見,下意識地將肩上披著的青色鶴紋鬥篷摺下,預備披在朝雲纖弱的肩頭,卻見旁的男人掀眸掃他一眼,而後對秦朝雲開口:

“夜深風重,臣去取件披風,郡主可要同往?”

朝雲方一回首,便見他的眸深而黑,每當他那樣定然地瞧向朝雲,她便陷在那處無法動彈了。

她扇動了濃長的睫羽,默了一瞬似想到了什麽,眼底閃過狡黠,與他點頭。

隨後,朝雲與同伴輕描淡寫了一句便在眾人驚異的眸光下,隨著周焰走了。

二人起身,一前一後距離隻有罅隙一點,燕淮捏著披風的手頓在半空,他欲抬步去追,卻隻能垂眸悶氣。

林中靜謐無比,可聞他們腳踩枯枝熟悉的沙沙響動。

衣料窸窣中,秦朝雲借著月光抬眸看向前方背身闊拔之人,輕笑一聲開了:

“為何將我帶出?”

明知故問。

周焰心中的燥意在秦朝雲的淺笑中消弭,他略一偏頭,視線與她交織。

先前那陣心悸壓下後,秦朝雲恢複本性,不依不饒地逼近了周焰,兩雙眸子猝然撞跌,女子朱唇微翕:

“周無緒,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他的眉心跳動間,心口停滯一息,語氣不耐了:“閉嘴,帶你去披件衣裳。”

還是那股子冷拽的調子,他似乎是嫌棄秦朝雲走得很慢,長腿一邁,將她的手腕隔著一截雲袖牽住,朝前走去。

月色朦朧中,朝雲清亮的眸子落在他修長而寬大的手掌上,骨節經絡分明,而他的指腹卻又那般粗糲而滾燙,很是磨人。

周焰領著她走入了錦衣衛所在的小院中,此刻都在值守四處,院內無人。

他仍由身旁的少女不停打量四周的建築與擺設,隨後將她的手腕鬆開。

長腿颯速地朝前邁著,周焰在開啟自己房門之時,恍然回首瞧見那姑娘站在庭院內,一臉懵懂地望著自己。

唇紅齒白的,看起來很好欺負。

“周無緒。”

他挑眸,淡聲:“叫名字。”

她偏不,隻眼底泛起憐意,紅唇微張:“你要將我一個人撂這兒嗎?”

眼底深深一跳,周焰終於蹙眉,好整以暇地望向那姑娘,語氣卻是帶了些痞氣地吐出一句:

“怎麽,想進男人屋裏?”

見她咬唇不答,周焰眼底升起笑意,也不再捉弄於她,隻同她溫了些嗓音道:“等我片刻。”

朝雲站在原地,耳根子一紅,目光卻是十分直白地盯著周焰大敞的房門。

依他所言,他隻在裏頭待了片刻,便拎著一件玄色薄雲鬥篷走了出來,周焰動作十分粗魯地給她係在肩頭,打了個不太好看的結,朝雲素來愛美,眉心一揪,瞧著那結委實不甚好看,卻又舍不得拆。

心中隻尋思著,她遲早有一日要教會周焰係結。

許是猜出了她的幾分心思,周焰的目光不自然地移開。

“周無緒,其實我也挺想進你屋子的。”冷不丁地,秦朝雲的聲音響在這處空曠院落中。

快她半步走在前方的周焰此刻身形一頓,朝雲瞧見他泛紅的耳垂,倏爾唇畔眼底泛起得逞地壞笑。

逗周焰,是真的很好玩。

尤其是瞧見他這般一身冷硬骨頭的人,紅了耳垂,是比出家人邁入紅塵更讓秦朝雲振奮的事情。

折返的途中,後山值守的一隊錦衣衛正挑著燈籠巡邏,陡然瞧見了周焰的身影,一行人朝他走去,預備行禮,卻見下一刻周焰的身後蹦跳著輕快步伐地小郡主。

長明郡主的肩上還有一件十分眼熟的鬥篷,眾人眼珠一溜,周齊絞盡腦汁地回憶,忽然間想起來了。

小聲嘀咕著,“這不是主上在蒹葭齋新裁的雲紋鬥篷嗎?”

他還記得這件價值不菲,那時蒹葭齋的掌櫃地交予他時,還囑咐著仔細保管。

從未見周焰穿過一次,這便給長明郡主披上了?

疑竇和不解,在周齊心中盤踞,此刻又不敢貿然上前了,隻得咬牙領著一隊錦衣衛撤退巡邏。

山林中,鳥雀的聲音還在啼叫著,蔥蔥鬱鬱地枝葉與影子不斷晃動。

樹影月光下,二人的身影被拉長交織。

前方路迎著山莊外的通明燈火,與一路鋪灑下來的月光交映。

他們並未折返回方才的崖口,而是周焰領著秦朝雲到了一處更為寬闊的崖口處,山風在崖口呼嘯地吹動,肩上鬥篷隨著風動而搖曳不止。

風甚是狂嘯著吹鼓著朝雲耳畔青絲,她雪白的臉頰與烏發輝映中,那雙黑眼紅唇便更為突出。

朝雲的眸子流轉著眺望著腳下的城池與山巒。

她指尖抬起,示向一處,唇瓣張合著:“那是鹿城?”

便見一旁的青年眉眼一斂,搖頭指向那處的反方向,薄唇翕動:“這處是鹿城,郡主所指之處乃是關州。”

提及此,他似乎另有所想,清冷的眸子中有波光泛起,卻也隻是一瞬之間,便又斂起,轉而恢複了那副一貫淡漠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綰綰:你比月亮更好看。

周狗:秦朝雲,晚上來我屋裏說說哪裏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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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生日啦,嘿嘿,希望大家繼續評論區熱熱鬧鬧,最後愛姐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