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其來的貼近,近在咫尺的嬌顏,她掀動的眼簾目光沉靜地仔細瞧著他的官帽,似真的隻是想將它扶正一般。

纖柔指尖搭在他的帽簷,周焰的睫似鴉羽一般濃長而黑,直直地垂下,像一把利刃鋒芒漸出。

陡然相對的瞳眸中,朝雲看見周焰的眼底有漩渦般的黑,一點點帶著刀光將她挾持入內,深重卷覆。

“你……”

男人的聲音沉穩而低,秦朝雲搭在官帽上的手一抖,身子微傾,不自覺地一聲嬌驚,她隻覺自己如墜落一般找不到平衡。

直直地蹁躚地,似落水之雀般地抓住了男人胸前的衣襟。

平整不帶一絲褶皺的衣襟被她擰出了一處小小的漩渦狀,周焰的瞳子中一閃而過地驚異。

虛驚一場,朝雲的手卻實在地落在周焰的胸膛,他的身子分外挺闊高大,背身站在門框處,外頭的人壓根看不叫朝雲纖瘦的身形,隻瞧得見男人挺拔如鬆的背身。

“周焰……”她眨著霧蒙蒙的大眼朝他望去。

那纖細指尖地力度卻漸漸緊了幾分,周焰官帽下的耳垂透過日光泛起一絲剔透的紅,他雙眸不自在地從她臉上劃過,筆直地看向廳堂正方的玉雕瓷瓶。

語氣沉了沉,比之方才似又啞了些:“郡主還打算摸多久?”

幡然反應過來的朝雲下意識望向自己的手,正是嚴縫無隙地落在男人厚實堅硬的胸膛處。

到底還是未出閣的小女子,她的雙頰霎時間隱隱開始發燙,朝雲竭力地平息紊亂呼吸,正欲鬆了那逞凶作惡的手,卻在下一刻窺見了周大人泛紅的耳垂。

心中的頑劣壓住了理智,朝雲收斂情緒,那手掌緩緩攤開,掌心溫軟地覆上他的胸膛,周焰渾身繃直。

秦朝雲挑眸一笑,轉動指尖似若無骨地輕戳了一下他堅厚的肌肉,語氣中帶著頑皮的狡黠,

“周大人,平常沒少訓練吧?”

周焰眼底飛速躥起一簇火苗,他舌尖頂了頂上顎,一股漸濃的危險從他的身上油然而生。

他將朝雲的手腕輕鬆攥錮,力道不輕,像極了他們初見的鋒芒陡升。

“周某耐心有限,郡主還請自重。”

待他說完這句話後,他便瞧著眼前的小女子,美目流轉之中,升起了一股子憤意,隨後她將送來的玉觀音娘娘從他手中奪去,十分規整地為他放在了廳堂的正案前,扭頭同他義正言辭地說了句。

——“周大人日後皈依佛門,勿要忘了本郡主。”

說完,那嬌俏賽花的小郡主,便提著她那繡紋精致裙擺搖曳的長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辦公屋子。

姑娘神情的變化無常使得他突地生出一絲絲無措,他忽而想起那夜朝雲為燕淮撣落肩上落葉的情景,速爾將腦中的一切消散幹淨。

他無法得知,秦朝雲的步步靠近,寸寸撩撥,究竟有何目的。

此時的他,也無暇顧忌。

出了北鎮撫司的大門,身後的兩名婢女猶如新生。

隻有兀自朝街巷處走去的秦朝雲,還在回想方才周焰的目光如冬日冰鑿一般。

朝雲心中頓生無趣,這人分明方才還不禁撩撥的紅了耳垂,此刻怎能如此轉化多變……

刹那,朝雲想起了青鸞曾同她說的話,

——“男人心,海底針。”

於是,她竭力想要按捺住情緒,卻還是憤然想著,難怪是鬼見愁,周焰真真不討喜!

本郡主顧盼生姿,傾國傾城,冰肌雪貌,都無法撼動那冰鑿的心,不對,是撼動了,他又自個兒迅速冰上了!

思及此,朝雲決意冷著周焰這臭男人一陣子。

待她整理好了心緒,才發覺自己已然踏入了鄴都最為繁華的鬧市——烏衣巷中。

大燕不愧是諸國強首,鄴都的風貌盛況空前,整個烏衣巷是熱火朝天地叫賣之聲,四周的小館兒裏更是高朋滿座,整個鄴都皆是在象征著繁盛。

一旁的商販角落裏,有發鬢斑白的阿嬤正在賣著特色冰粉。

朝雲猶記得兒時曾嚐過一回這道小吃,夏日裏一飲頓覺周身涼爽無比,清甘回味唇齒之間,頗為怡神。

這般想著,她便已行至阿嬤的攤位之前,朝雲對老人說話向來愛將嗓音壓得溫軟一些。

“阿嬤,我想來一碗冰粉。”她怕老人聽不見,甜著嗓子又竭力大聲。

賣冰粉的阿嬤倒是不耳背,麵容和善地掛著笑容,正應著好而後低下身子欲給朝雲打撈一份。

“阿嬤,我也要一份同她一個口味的。”

一旁響起一道清冽的嗓音,朝雲偏頭看去,今日的燕淮著了一聲星藍的筆挺勁裝,不曉得的還因為他是哪位武將家的公子爺。

燕淮生得俊美一些,不似周焰那股子眉間凜氣,他抱胸朝秦朝雲露齒一笑,唇紅齒白的,勾得過路的姑娘們一陣駐足回首。

“綰綰,小爺我今兒運氣好,出門便遇到你了。”

他說話時,音調上揚,有著少年人的朝氣與蓬勃。

這一點兒,君玡倒是與他極像的。

“你今日騎馬來逛烏衣巷?”朝雲的目光卻停在少年身側的駿馬之上。

日光斜斜射下來,落在燕淮少年氣的笑容上,“被你戳破了,小爺我就是為你而來的嘛。”

燕淮分外坦**的臉上,一點也沒有別扭地窘意,反倒是一種帶著熱烈之光照向秦朝雲的從容氣魄。

他將身後駿馬的韁繩遞給了隨從常風,隨後便繞過一旁的桌椅,走至朝雲跟前的小桌椅處,十分牽強地曲起他頎長的雙腿,與她委身在這處市井矮桌上坐下。

“幾位的冰粉來咯。”阿嬤端著好幾份冰粉走了過來,一一擱下。

隨從與婢女們都有份,因桌子矮小的緣故,朝雲與燕淮坐在一處,其餘人一處。

“綰綰,諾。”燕淮將手邊的一碗端起,先給了朝雲,又為她洗涮了一下瓷勺。

朝雲自然地接過燕淮的瓷勺,不以為意地攪動著碗中的冰粉。

他們自幼一道長大,燕淮自小便總愛跟在她屁股後頭做跟屁蟲,她早已習慣了。

“聽聞雲姨回來了,我好久沒吃雲姨親手做的牛腩鍋子了,你給問問雲姨何時有空?我好登門。”燕淮這頭嚐了一口冰涼的小甜食,口中清甘溢開。

他倒是說得分外自然熟稔,朝雲剜了他一眼,低頭小啜了一口冰粉,“我有時總懷疑你才是我母親的親兒子,我與你是抱錯了的,君玡也總該是你親弟弟。”

燕淮聞言朗聲一笑,一雙漂亮星眸彎起來,裏頭盛滿了碎光。

“爺也不是不可以與你做一家人的。”他充滿戲謔地小聲在此處回響。

秦朝雲斜他一眼,“怎麽,還真打算認我們老秦家的祖宗?那我可得做你姐姐。”

二人素來打鬧無忌慣了,縱然半年未見,但往前數十幾年的交情也不是蓋的。

人潮開外的綢緞莊子處。

婢女正提著包裝好的料子跟在前頭小姐的身後,她無意挑眼一看,便見那繁華之中坐著一雙容顏出塵的男女。

“表小姐,那好像是世子爺。”婢女低聲同程簌簌說著。

聞言,程簌簌即刻便眺身看去,隻見那角落一隅處,女子嬌豔若華,男子星目璀璨,正是秦朝雲與燕淮。

自燕淮回都城數日來,她隻他歸來那一日,坐在馬車上見過一次馬背上端坐的燕淮一眼。

在那之後,她便再無從得見燕淮一麵。

竟不知,原來半年過去了,他一歸城,便還是心甘情願地做她秦朝雲的小尾巴。

燕淮那樣一個鄴都城最耀眼的少年郎,也有眼下這般斂住桀驁,滿眼盛著溫柔的時刻。

程簌簌的手緩緩收緊,指甲一點點嵌入肉中。

“表小姐,要去與世子爺打個照麵嗎?”婢女跟在她後頭問詢著。

前頭走著的柔弱女子咬唇淡聲:“自然要去。”

這頭二人將將吃完冰粉,燕淮命人結了賬便要與朝雲起身,迎麵便撞來了前頭的女子。

燕淮先行感知到的,是秦朝雲的情緒低了幾分,他順著朝雲的眸子朝外看去,陡然地便對上程簌簌楚楚可憐的目光。

“咱下一站去哪兒?”燕淮徑直忽略了來人,偏頭看向朝雲。

卻見少女挑眉看他,語氣有點疑惑:“你不打算理她?那不是你表妹嗎?”

“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表妹,你既不喜歡她,我何必理她。”

少年的嗓音如清風拂過,朝雲聽了十分受用,隻覺神清氣爽,但又想起程簌簌那眼巴巴地可憐勁兒,才又覺得還是有些憐人的。

二人心領神會地打算掉頭就走,卻聽程簌簌慌亂地朝著燕淮的背影,喚了一句“表哥”。

聲音破碎地像極了朝雲日前打碎的一盞琉璃台。

燕淮素來是個我行我素地性子,此刻被朝雲手肘一碰,不得不掀動眼底看向程簌簌,不冷不熱地應了她一句:“恩。”

竟多一個字都不太肯,朝雲頗感意外地看他。

待程簌簌盛滿淚光地離去後,朝雲才肆意著好奇心偏頭帶著疑惑地看他。

“綰綰放心,得罪過你的,小爺概不容忍。”

夏日樹梢的蟬蟲嘒叫,少年郎麵若冠玉的臉上,一雙璨光的星眸裏滿是恣意。

作者有話說:

兩級反轉:小燕VS周狗

小燕勝利!請發表獲獎感言ovo

燕淮(盯某人):放心,以後我和綰綰成親會請你的。

周狗:**你個*****(髒話)

(萌點姐妹們自行發揮!評論區揪紅包嘿嘿嘿,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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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月-1瓶

星野-4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