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軒座落在護國大將軍府裏的西北角,是一個相對偏僻而安靜的地方。時下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院子裏一棵棵挺拔高大的白玉蘭樹的枝頭上開滿了奶白色的花朵,一陣陣輕柔的春風徐徐地迎麵吹拂過來,樹葉輕搖,香氣四溢。
一大早,在幾個家人的引領下,殷素兒和腿傷未完全痊愈被丫鬟攙扶著的郎月,母女倆輕移金蓮,邁著碎步,娉娉婷婷地向玉蘭軒走了過來。
前腳剛邁進門口,郎月顧不得疼痛,一下子甩開了丫鬟,迫不及待地飛身進了玉蘭軒裏麵的院落裏,站在樹底下尋找香氣的來源。
“歐耶,好香!”郎月心裏打了個響指,迅速地張開雙臂,微微閉上一雙妙目,貪婪地呼吸著白玉蘭沁人心脾的香氣。
“芳草鮮美,落英繽紛,香氣襲人,真的是美到了極致!”殷素兒夢囈一樣,自然也是笑逐顏開,臉上仿佛成了一朵好看的菊花。
果然,地上的小草碧綠碧綠的,間中還夾雜著一些不知名顏色各異的美麗小花,競相開放爭春,真的是十分的應景。
可是,一條小小的水溝裏,卻長滿了一叢叢厚厚的青苔,淩亂殘舊的凳子東一張西一張,破舊的八仙桌上也布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看樣子玉蘭軒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這時,一眾家丁拿著各種工具大踏步走進了玉蘭軒,不待吩咐便七手八腳地著手整理收拾了起來,隻一炷香的功夫,玉蘭軒裏便明窗亮幾,讓人看了覺得說不出來的舒服。
有幾個小廝拿了幾幅已經裱好的清雅的山水畫進來,低頭請示殷素兒想要掛在哪裏,說是大將軍特意吩咐過按照三姨娘的意思去做就行了。
緊跟著又陸陸續續來了一些下人,搬進來許多新的家具、小膳房用品以及輕紗羅帳等床上用品。
好一會兒,眾人散去,整理工作才算是告一個段落。
殷素兒和郎月雙雙坐在嶄新的太師椅子上,早有一個非常伶俐的丫鬟端上了兩杯清香的茶水,母女倆捧起杯子一口一口地呷了起來,不一會兒嬌俏挺拔的鼻子上就浸出了一層層細細的汗珠,像塗了一層閃亮的脂粉,煞是好看。
正愜意間,突然門外傳來不小的動靜,金釵銀佩,搖曳生輝,珠簾挑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遠而近,一會兒郎非凡的正妻簡繁星便進了明窗亮幾整潔異常的玉蘭軒。
“妹妹見過姐姐!”殷素兒趕緊放下茶杯,站起來朝簡繁星福了福,便把她讓到了自己原先坐著的椅子上,自己則坐到了剛才郎月所坐的椅子上,郎月便挪到了下麵的一個位置上坐著。
剛才那個丫鬟不待吩咐便又轉身進了廚房,手腳麻利地端了一杯滾燙的茶水進來,輕輕地放到了簡繁星麵前的茶幾上,便低眉順眼畢恭畢敬地低頭退了出去。
“大戶人家的禮儀還真是囉嗦。”郎月心裏雖然這樣想,但也不得不隨鄉入俗,上前循規蹈矩的朝簡繁星福了福,“月兒見過夫人!”
“妹妹和月姐兒其實不必多禮!”簡繁星伸手托住郎月嬌柔的雙肩,唇邊蕩出了一個濃濃的笑意,轉向殷素兒緩緩說道,“你我一家人用不著那麽客氣的,再說咱們的夫君是個大將軍,習武之人原也不是很拘泥於禮儀這些表麵上的功夫的。”
“是!謝謝姐姐。”殷素兒的一隻芊芊玉手任由簡繁星親熱的拉著,臉上感激之情頓現。
“娘親就是耳根子軟,看樣子已經有點給夫人迷惑了。”郎月冷眼旁觀,簡繁星是怎樣的一個人,前世的自己也許有點迷糊,今生自己可得看清楚了,“這女人埋藏得很深,吃水也很深,所以也難怪娘親毫不設防了,以後得多提醒娘親才是。”
“妹妹,這裏怎麽樣,還算滿意吧?”簡繁星拿眼掃了一遍周圍,端起麵前的那杯茶,輕啟朱唇,溫柔地問道。
“挺好的,有勞姐姐費心了!”殷素兒笑著作答,語氣溫柔,滿懷感激。
“呃••••••娘親,讓月兒怎樣說你好呢?”當然這句話,郎月自然是不會當著外人麵前跟殷素兒說的。
“本來想讓妹妹住到二妹隔壁的那間海棠軒的,每年三四月間的這個時候,隻要推開房間裏的任意一扇窗戶,都可以看到滿院子裏盛開的海棠,那可不是一般的美呀!”簡繁星像是不經意的說道,言語中頓時溢出了滿嘴的可惜,又端起茶杯一口氣吹散了上麵飄著的縷縷熱氣,慢慢小口呷了一口,又緩緩地說道,“可是,一看二妹有點不高興的樣子,便就作罷了。”
想要挑破離間,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郎月心裏立刻冷哼了一聲。
“姐姐不必再操心了,能夠住進玉蘭軒這個環境優雅的地方,妹妹已經覺得很滿足了。”這可是殷素兒發自內心的話,一點兒也沒有覺察到簡繁星心懷不軌。
“姐姐看妹妹是個非常恬淡的人,所以才擅作主張,把妹妹安排到了這裏,但願妹妹不要責怪姐姐才是。”呷了一口茶,簡繁星接著說。
“你就得瑟吧你,切!”旁邊低頭把玩著一把扇子的郎月暗地裏冷笑了一聲,“不帶這麽虛偽的,這一番話說得如此的冠冕堂皇和漂亮得體,其實她是故意把娘親放到這裏,好離那隻狼居住的錦榮苑遠遠的。”
“姐姐說得客氣了,這裏很好,非常對妹妹的性子。”殷素兒真心實意地說道。
“妹妹滿意就好,免得回頭讓把妹妹當心肝寶貝似的大將軍埋怨了姐姐我去,哈哈!”
“姐姐取笑妹妹了。”殷素兒自然知道郎非凡對自己的情意,所以耳根馬上紅了,也就不好意思輕輕笑了起來。
“我可愛的娘親喲,人家這是警告你不要獨霸了那隻狼呢,隻是人家以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溫柔方式,毫無心機的娘親當然不懂了。”郎月差點把手中那把玩著的扇子折了。
“夫人,什麽時候月兒才能見到幾個兄弟姐妹呀?”看著簡繁星的惺惺作態假情假意,郎月實在是聽不下去,所以趕緊想法子岔開了話題。
“月姐兒,你兩個哥哥這幾天都在跟天涯道人練功,平時又要習字,兩個姐姐也在跟王嬤嬤學著女紅,所以還來不及跟你相見呢。”
“夫人,月兒也可以練功麽?”
“月兒••••••”殷素兒向郎月使了個眼色,但是郎月卻裝作沒看見,繼續纏著簡繁星問道,她再也不想像前世那樣活得唯唯諾諾了,因為無論如何,自從踏進郎家,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張揚也好,低調也罷,都已經莫名其妙的掉進了爭鬥的漩渦裏啦。
“這,原也不是什麽難事,但是郎家一向都是男丁習文練武,女子學做女紅刺繡什麽的。”
郎月撇了撇嘴,說:“那隻狼••••••郎叔叔不是說過要待月兒一視同仁嗎?夫人如果不答應,那麽月兒我就隻好找郎叔叔去了。”
“這個••••••既然你繼父都這樣說了,那就依了你吧。”簡繁星裝出一副好生為難的樣子,“隻是這樣一來,珍姐兒和珠姐兒也要纏著去了。”
“這樣不挺好嗎?哈哈!”門外,郎非凡爽朗的聲音傳來,繼而大踏步走了進來,後麵跟著兩個作丫鬟打扮的少女。
“見過繼父大人!”郎月的嘴巴馬上像抹了蜜一樣,為了學功夫,所以連平時不肯叫的“繼父”也叫了。
“隻要月兒喜歡,父親什麽都答應你。”郎非凡自然大為高興,因為得到這小姑娘的認可並不容易。
說完,郎非凡又指著兩個丫鬟朝簡繁星問詢道:“這兩個丫鬟是我在來玉蘭軒的半道上遇到的,說是夫人你特意從外麵買來指派給玉蘭軒使用的,夫人真是想得周到。”
“將軍過獎了,這是為妻應該做的份內事。”簡繁星謙遜極了,旋即轉向殷素兒,“此外,還指派了幾個小廝和媽媽,如果不夠妹妹盡管跟姐姐說好了。”
殷素兒道了謝,郎月忍不住又向上翻了一個大白眼。
“殷姨娘和月兒你們仔細瞧瞧,看看是否喜歡。”郎非凡朝簡繁星讚許地點了點頭,旋即轉向殷素兒和郎月,說道。
兩人看年紀不過十歲左右,一個臉蛋扁扁的的,叫草莓,一個臉比較瘦削,叫雪梨。
“好,就你們了!”一眼看到兩人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裏戚然,郎月覺得既然賣身為奴,自然生活也就非常不容易,於是很幹脆的說道,“不過她們跟著娘親好了。”
“哦••••••”郎非凡看著郎月,有點疑惑,不知這丫頭又想搞什麽鬼。
隻見郎月指著剛才奉茶的那個小圓臉的丫鬟,說:“本小姐要的是她。”
因為郎月此時心中如明鏡一樣,覺得前世跟自己在岔道上遇害的丫鬟,就是這個伶俐異常的丫鬟。
“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回小姐,婢女賤名蘋果。”
“哇塞,果真是你,以後姐得好好疼你!”郎月心中歡呼了一聲,喜歡得不得了,上前一把緊緊地抱住了蘋果,眼眶都有點紅了。
郎非凡、簡繁星和殷素兒,見了郎月這一反常行為,三個大人六隻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
“看來,這個狼呀虎呀豹呀的繼父郎非凡,在露出狐狸尾巴之前,也不完全是狼心狗肺的,待她們母女倆真是沒得說的,說到做到,一視同仁,視同己出。”郎月心裏想,“看你能撐多久?該不是假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