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在後半夜醒來時,感覺隱隱有些頭疼,也格外口渴。

她睜開眼,望見陌生的天青色帳頂,不由心中一緊,恍惚間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姑娘,您醒了。”懷霜的聲音從一旁響起,手中還端著溫水,目露關切的望著她。“喝點溫水?”

顧昭這才找回真實感,她點點頭,從**坐了起來。

將懷霜送來的溫水喝完,顧昭覺得舒服多了,口幹舌燥之感得到了緩解。

“什麽時辰了?”她抬手揉了揉額角,問道。

懷霜接過了杯子,溫聲道:“寅時初刻,姑娘可還頭疼?”

聽到“頭疼”二字,零碎的記憶在腦海中閃現,她突然抬起頭,目露焦急之色:“昨晚我怎麽睡過去了?九叔回來了嗎?”

“姑娘晚上嚐了些果酒,那酒後勁兒大,這才沒撐住罷,奴婢扶著您回來了。九爺回來後聽說您睡下了,就沒過來。”懷霜解釋完,又不動聲色的道:“姑娘,您都不記得了麽?”

顧昭努力搜尋著記憶,她記得自己在等九叔,後來太困幹脆坐在台階上。在懷霜給她拿來錦墊放在台階上前,她還有些印象,後來就很模糊了。

可她隱約記得,是有人把她抱了回來,是在做夢嗎?

“記不清了。”顧昭喃喃道。

懷霜聞言,暗自鬆了口氣。

就在半個時辰前,張大總管親自來過,叮囑她不要對姑娘提起昨夜的事,說明日一早就送姑娘回別莊。

除此之外,大總管還暗示姑娘即將會被送回家。

懷霜是知道內情的,前兩日柯公子留下的人給姑娘看過,說姑娘腦內的血塊已經散了大半,有可能要恢複記憶了。

客觀上來說,姑娘確實該離開。

更何況天子向來冷靜克製,理智得近乎淡漠。他不重口腹之欲,不貪女色,這世上沒什麽人和事能擾亂他的心。

哪怕姑娘這般令人心動的絕色,天子亦不會有絲毫改變。

“姑娘,再用些醒酒湯吧。”懷霜很快收回了心思,想到顧昭因醉酒睡得不算安穩,還吹了冷風,提前備好了放在食盒中保溫。

顧昭本是輕輕應了聲,忽然問道:“懷霜姐姐,我的荷包在哪裏?”

“姑娘,那塊月餅已經碎掉沒辦法吃了。”懷霜有些歉然的道:“是奴婢不好,忘了提前給您摘下來。”

“沒關係的,是我自己亂放。”顧昭忙搖頭道。

在她沒睡著時還記得把荷包放到一邊別壓碎,後來睡著也就忘了擺弄。

罷了,原本就賣相和味道都算不上出挑,九叔隻怕都看不上——這下她也不用猶豫要不要送了。

她接過甜白瓷的湯碗,拿著湯匙小口小口的將暖烘烘的湯喝完。

“姑娘,再睡會兒罷。”懷霜收好了完,服侍顧昭漱了口,幫她掖好被子,先沒說明早立刻就走的事情。

顧昭舒舒服服的陷在被子裏,點點頭。

她自己貪杯,辜負了九叔的好意,等明日見了九叔一定要好好認錯。

下次她再做些別的當做賠禮罷!

長錦宮。

卯時三刻。

即便昨夜近醜時才睡,李翾仍舊於卯時就起身,練了一套槍法,才回去沐浴更衣。

銅鏡前映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顏色淺淡的薄唇,雖是五官生得俊美,沒表情時隻讓人覺得冷峻嚴厲,不好接近。

近身服侍的事仍舊都是張卓英來做,他正去取玉冠過來,卻見天子抬手,輕觸了下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他識趣的視而不見,垂眸走到天子身後,服侍天子束發。

“皇上,懷霜說姑娘醉宿有些不舒服,她問能不能讓姑娘多休息些時候再走。”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張卓英還是問了出來。

隻見天子表情沒什麽變化,語氣淡淡的道:“最遲午飯後離開。”

“是。”張卓英連忙應下,專心服侍。

天子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究竟是早上還是晌午差別不大。說了要送顧昭回去,絕不推遲到明日。

“皇上,今日您可還要去近衛營?”他服侍天子更衣後,在一旁恭聲問。

李翾看了一眼鏡中重新恢複光潔的下巴,移開視線起身。

“不過去了,今日朕留在長錦宮,明日就啟程回宮。”

***

當顧昭早上醒來後,已經過了辰時。

她感覺頭疼等不適都減輕了許多,才要提出去見李翾時,懷霜告訴她九爺公務纏身,一早就離開了。

顧昭臉上露出一絲失落,聲音也低了下去:“九叔走了呀。”

“姑娘,九爺說了這裏多有不便,晌午後就讓奴婢陪您回去,接下來一段時日他都會很忙。”懷霜心中不忍,婉轉著道。

聽到李翾近來忙,顧昭頓時又生出些自責來。

“那咱們早些回去罷。”她主動的道:“我頭已經不疼了,也沒有不舒服。”

說完,她立刻爬起來,就要洗漱更衣早點走。

懷霜見她臉色確實已經恢複,服侍她沐浴後,又替她梳頭換好了衣裳。

“用些早飯,咱們就走罷。”顧昭怕懷霜擔心她,還特意強調道:“小黑一定想我了,不知道它有沒有好好吃飯。”

哪怕失去了記憶,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姑娘從來都是這般溫柔善解人意。

“是,奴婢這就叫人送飯來。”懷霜柔聲道。

巳時二刻。

顧昭已經收拾好,上了馬車。

這次沒有張卓英來送,她被懷霜扶上了馬車,上車後就坐到榻上閉目養神。

她甚少沾酒,多少還是有些不適的。

懷霜替她倒了杯蜂蜜水,顧昭擺了擺手,並沒有喝。

同來時一樣,仍舊是趙雲亭帶著餘下的七個護衛送顧昭回去。

雖是同一條官道,路也還算平穩,就在還剩下少一半的路就能到別莊時,顧昭忽然捂住嘴,臉上露出些痛苦之色。

“姑娘,您哪裏不舒服?”懷霜見狀忙到了顧昭身邊,輕撫她的後背。

顧昭移開手,勉強的道:“我想去透透氣。”

車外的人已經聽到了動靜,不等懷霜開口已經停下了馬車。

“趙護衛,這裏可有能讓姑娘散散步的地方?”懷霜打開了車上的窗子,問道。

趙雲亭見狀,忙在四下看了一圈。

不遠處有片樹林,還有溪流穿過,雖然現在日頭正盛,也不會曬到姑娘。

“懷霜姑娘,那片林子可好?”他指了過去,懷霜和顧昭同時抬頭。

顧昭有氣無力的點點頭,輕聲道:“就那裏罷。”

馬車很快在林子前停下來,懷霜先下去,又轉身扶著顧昭下車。

因這些護衛都是熟悉的,此處也沒外人,懷霜便沒給顧昭帶上冪籬,好方便透透氣。

顧昭雖是有些雙腿發軟,可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感覺胸前的那股悶悶的感覺總算好了不少。

“懷霜姐姐,別擔心。”顧昭恢複了些,就笑著安慰懷霜。“我好多啦。”

兩人正說著話,顧昭臉上也是笑眯眯的,還說要去采野花編個花環。

忽然她目光一凝,忽然爆發出一聲尖叫。

不遠處守著的護衛忙趕過來,隻見不遠處溪水邊的石頭縫中,突然鑽出了一條蛇。

趙雲亭眼疾手快的拿尖刀釘住了蛇的七寸,懷霜當時住捂住了顧昭的眼,柔聲哄她道:“別怕,姑娘別怕,沒事了。”

顧昭緊緊閉著眼,忍著突然湧起的劇烈頭疼。

雨天。

泥濘的土地。

突然闖入的俊美男子。

一條傳說中的毒蛇。

顧昭頭疼欲裂,一幕幕情景在她眼中浮現,簡直要將她撕裂成兩半。

“姑娘!姑娘!”見顧昭始終沒出聲,臉色蒼白得嚇人,懷霜?????終於意識到顧昭不單純是害怕,簡直是被嚇壞了。

顧昭茫然的睜開眼,還沒等她凝住視線,忽然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懷霜嚇得魂飛魄散。

“快送姑娘回別莊。”她當機立斷的道:“再派人去行宮送消息!”

***

長錦宮。

李翾折子批到一半,就暫且擱下,讓張卓英另取了紙練字。

寫了兩張都不滿意,隻得放下了筆,今日他莫名有些心浮氣躁。

顧昭已經提前離開,算著時辰也快回到別莊了。他捏了捏鼻梁,準備把張卓英叫過來問話。

誰知還沒等他開口,張卓英神色焦急的快步進來。

“皇上,姑娘出了些意外!”張卓英得到的也隻是語焉不詳的傳信,說是姑娘半路說想要透氣,見了條蛇被嚇壞了。

他如實複述完,又道:“姑娘被嚇昏了過去,趙雲亭他們送姑娘先回別莊醫治了。”

聽他提到蛇,李翾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隻見向來沉穩的天子霍然起身,沉聲道:“回別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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