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她咬著下唇不做聲。

他見她又是這幅樣子,嘴裏訓斥的話便咽了回去,“回去吧。”

望著她回房間的背影,心頭不知怎的有些怨恨於她。

喜宴過後燕厚和荊之痕一起去了城外,她心裏明白師父此次來南郡除了是來喝靖王爺的喜酒,也是來替宣仁帝視察這些南方小國動態的。

在貞國覆彥之前,彥國周邊的這些小國總是蠢蠢欲動不時的挑釁征戰,打輸了就送上自己的公主和親,燕厚的王妃就是西鳴國和親的公主。

雖然這些年在宣仁帝的統治下南方諸國皆臣服於貞,但有誰是真的沒有野心的?想那最有實力與貞抗衡的禹國便一直野心勃勃的想要一統這天下,三番兩次的挑起戰事。

宣仁帝必是不放心才讓師父來察看一番,她師父雖然多年來不理朝堂之事,但他畢竟和宣仁帝是至交好友,於情於理他都會來走這一趟。

這些日子荊之痕雖然不在,付北卻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她因為呆在房間裏實在是憋悶便出來走走,王府裏景致不錯,大冬天裏各處冬季的花卻開得極美,她和付北走在後花園裏,不時的停下來欣賞一番。

兩人走到一處僻靜的庭院,忽聽得不遠處傳來飄渺的琴聲。

她從小跟著師父學琴棋書畫,學得最精的就是這琴,此時傳來的琴聲空靈至純絕不是一般人所彈,心下對彈琴之人好奇不已,於是循著琴聲找了過去。

繞過假山石,後邊是一個臨湖而建的亭子,一人正背對著自己撫琴。

“你留在這,我過去看看。”

吩咐付北留在原地,她一個人走進亭子裏,這人身著一身尋常灰布袍子,頭頂束發,極認真的撫琴似乎並未察覺她在身後。

她也算懂得不少譜子卻從未聽過這首,隻覺曲子清新悅耳大有餘音繞梁之感,忽又尾音一調琴弦鏘鏘如萬馬奔騰之勢,眼前仿佛一幅金戈鐵馬壯麗扼腕的戰場,正在她心中描繪那一幅壯烈景象琴聲忽然一滯,約莫一個點頭的時間裏琴聲又忽變,低低淒淒慘慘的琴聲傳來,仿佛是在敘述戰後慘烈悲壯的場景,到處的身首異處枯骨森森,撥動低沉的琴弦,猶如親人在遠方的悲鳴,一聲聲的喚自己戰死沙場親人的魂魄。。。

那人一曲罷了,她卻怔愣在原地聽得呆了。

“這曲子原是在下隨心所做,姑娘若是喜歡不妨拿去練練手吧。”

那人背對著她說出這樣一番話著實把她嚇著了。

“我不是姑娘。”她啞著聲音說。

“哦?”那人這才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末了起身作了一揖,“在下冒失了,還請公子見諒。”

“不知者不怪,先生不必如此。”她忙還了禮。

“在下耳中聽得公子的腳步輕緩氣息細弱還當是。。。真正是老糊塗了!”

“老?”她打量起此人來,雖是一身舊衣服,卻臉色白淨眉眼秀氣,想必比她師父大不了幾歲,“先生看上去和家師年歲相差無幾,何來老了一說?”

“是嗎?”對方倒是很高興她這麽說,嘴角勾起了笑。

“恕我冒昧,先生這譜寫的實在是好,彈的也出色,先生是這王府裏的——”

“在下承蒙王爺賞識,在府裏教小姐公子們讀書識字。”

原來是位教書先生,倒是合他這一身書生氣,“聽先生彈琴不像是尋常的指法,看來是有高人指點?”

“高人指點不曾,隻是在下平日裏閑來無事自己琢磨著彈而已。”他很是謙遜的一個人。

“先生自謙了,剛才先生說將這曲譜送給我可是當真?”她是真的喜歡這曲子。

“自然當真。”他從衣袖中抽出一本曲譜給她,“隻是這曲譜在下不能贈與公子,隻好免為公子記一記了。”

“不妨。”她接過曲譜翻看起來,隻是一炷香的功夫便還了曲譜自顧在琴上彈奏起來,一曲終了,竟一個音都不差。

“公子好記性,彈的也好。”他站在一邊滿意的點了點頭。

“先生見笑了。”

“公子——該回去了。”付北在不遠處喊她。

“先生,今日有幸遇到先生又得贈此曲譜,青廷在此謝過先生。隻是青廷在這靖王府隻是小住不日便要離開,怕是還不了先生這個大禮了!”此等大禮,她怕是用任何東西換也抵不了它的價值!

“公子多慮了,在下隻是覺得和公子投緣也惜公子是個愛琴之人才相贈,並不圖公子的回報。”

“先生說的好!隻是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得見先生!”先不說這個人的琴技高超,單是看他不染世俗之氣的眼睛就讓人對他心生好感,這世上有多少人的心裏是沒有愛恨情癡的,而此人的神情氣質倒像是個方外之人。

“有緣自然會相見。”他富有深意的一笑,對她擺了擺手,“去吧,從這裏回去的路不算近,你得走上一段呢。”

“告辭。”她俯身拜別離去。

他卻站在亭子裏望著她的背影,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哎。。。她的這條路怕是真的有些難走啊!

回到自己住的宅院,遠遠的就看見門口立了一排人。

看到她回來,那些人裏走出來個丫鬟站在她麵前行禮,“見過公子,我家主子正在裏頭等公子呢!”

“你家主子?”王府裏個個都是主子,她可不清楚到底是誰。

“我家主子是王爺的正室夫人。”

原來是靖王妃,隻是她從未見過這位王妃更沒有什麽交情,不知她為何會找來。

有丫鬟把付北攔在了門外。

“夫人交代要和公子單獨談談。”

“單獨?”她皺了眉,這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雖然外頭有下人們在,可對方畢竟是王妃,是西鳴國的大公主,這樣貿然的進去相見,雖說她不一定在乎,可她師父若是知道了。。。定是要責怪自己的。

“公子,進去吧,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丫鬟忍不住催促道。

無法,她隻好硬著頭皮推門而入。

待走進房內,隻見房內站著一人,那人見她進來,勾唇一笑,一雙鳳眼滿含笑意。

“二師兄?”她怎麽也想不到,在等她的竟然是二師兄陶簡!

“怎麽驚呆成這樣?看到你二師兄連句話都說不出了?”陶簡看到她也十分高興,伸手把她攬進了自己懷裏,“來,讓二師兄抱抱,看看咱們師父是把你養胖了還是瘦了!”

“二師兄,你怎麽在這兒?”還是以靖王妃的身份出現。

“傻瓜!”他放開她,食指輕點她腦門,“你以為你大師兄征戰邊關,你二師兄我就能幸免?”

陶簡一說她似乎就明白了,“這麽說來,師兄其實是被派來。。。”

“噓——”他用手去堵她嘴,“心裏明白就可。”

她點了點頭,他這才拿開手讓她說話。

“可是,你怎麽在這靖王府?”她還是不甚明白。

“這可是有一段淵源的!”陶簡毫不正經的往她床上一躺,手撐著腦袋,“當年我去西鳴國遊曆,因為是偷偷出關並沒有取得通關文碟,卻不想被抓個正著,那些西鳴國人竟然要就地處決我!你師兄那時可是命懸一線呐!”

“後來呢?”她倒了杯茶給陶簡,陶簡接過來喝了幾口。

“後來幸而看到城牆上貼的告示,那時西鳴國王的愛女得了怪病,請遍了西鳴國的醫者竟然無一人能治好公主的病,國王便貼告示求能人醫治!”

“所以師兄你揭了皇榜去醫治公主,經過師兄的妙手回春那公主的病不日就痊愈了!所以對於西鳴國來說師兄是大恩人!”她接口道。

“師弟果然聰慧!”陶簡雙手一攤擺出一副就是這回事的樣子。

“而師兄當初救的那公主就是西鳴國大公主現在的靖王妃?”也隻有這樣師兄才能借用王妃的名義來看自己。

“非也!”陶簡搖了搖頭,“我救的是二公主。”

“是她。。。”原來師兄救的人是她!師兄救了她,她卻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師父和靖王爺去邊關了?”他轉了話題。

“恩,去了有幾天了。師兄打算在這裏呆多久?”

“這可說不準,如果這邊動靜太大,我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倒是你大師兄快要班師回朝了!”

“真的嗎?太好了!”大師兄在外征戰多年,這次和禹國的交鋒中打了勝仗,聽說禹國那邊已經遞降,看來兩國是要休戰了。

“這事你去問師父最清楚,真不真的可問不到我頭上。”陶簡突然有些索然,手裏把玩著她放在床頭的那根青玉簪子,她今天隻用錦緞束發並沒用簪子。

“你這根簪子可有些年頭了。”他低低的說,手裏的簪子捏的手生疼卻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