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皇宮出來,蘇玉像是小兔子般蹦蹦跳跳的在雪地踩出一連串的腳印。

李景行慢慢跟著,將李景豐賜來隨行保護的大內侍衛都給三言兩語的打發走。

蘇玉猛地蹲在地上,用手捏起雪球掌心,越滾越大,直至有拳頭般大小時,對著李景行就砸過去,脫手的瞬間掌控著力道微微偏離,隻堪堪的砸在了他的衣擺處。

看著雪球砸來,李景行卻沒有半分躲避,直直的站著,眼眸溫柔的凝視著蘇玉。

“為何不躲?”蘇玉覺得有些無趣,扁著嘴繼續邁步向前。

李景行跟著她,輕聲說,“你若隻是想跟我逗趣,我躲避豈不是讓你掃興。若你是對著我而來,自然是我做錯什麽,應當要受著懲罰,躲著豈不是錯?”

李景行這般,倒是讓蘇玉說不出什麽來,隻覺得像是心口壓著一塊大石頭。

他越是對自己寵愛有加,便越是覺得眼前所有的情愫都是虛假的,都是偽裝出來要做與其他人看的,就像是在皇宮裏,李景行明明是為了讓皇帝心裏添堵罷了。

“你跟皇帝之間,並沒有半分避讓,可知道韜光養晦,如今是要收斂鋒芒的時候?”

蘇玉踢著地上的雪,問。

李景行望著天空將月光遮蔽起來的烏雲,解釋說,“我比你更了解李景豐,他生性多疑,卻有些剛愎自用,自以為天底下便是無人能夠與他算計。我越是猖狂,越是將所有的不滿都表現出來,他便越是覺得,萬事盡在掌控之中,不會對我過多憂心。”

“你以為,他是真的想要讓我回到朝堂之上?我若是歸來,朝堂難免動**,當年重臣叔伯自然是要站在我處,他難道心裏不惶恐?隻不過是微微試探罷了,想要看看我此番究竟有沒有動過要奪權的念頭。”

鴻門宴,李景行自來時就已經想得清楚,“這些日子,怕你要跟尚書府的兩位夫人暫時斷些聯係,否則怕牽連到唐大人和刑部尚書,按照李景豐多疑的性子,他不會對你坐視不理的。”

蘇玉點點頭,抿著薄唇一言不發。

李景行低頭凝視著她的側臉,問,“你可是後悔了?後悔與我並肩?”

“若是我說後悔了,可還來得及?”蘇玉好笑的看他那般不自信的樣子,仿若李景行天不怕地不怕,隻怕蘇玉會舍棄掉他。

“既然都是一條賊船竄上的,我哪裏會蠢到此刻跳船逃離?況且,我又舍不得你。”蘇玉說罷,冰涼的小手猛地握著李景行的手,緊緊牽著。

李景行的唇角才牽起一抹弧度,神情放鬆自然下來。

勤政殿,李景豐氣得砸掉了禦膳房送來的湯盅,碎片散落一地。

“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收拾了!”

徐公公給底下的小太監們使著眼色,替皇帝揉著頭,投其所好的說,“這群禦膳房的奴才也是不知好歹,今日宮宴的菜肴都是做的不合陛下胃口。這湯不喝也罷,隻這冰糖雪梨羹是皇後娘娘差人送來的,陛下還是多少喝兩口潤潤喉,敗敗火。”

徐公公將那食盒端過來,李景豐翻身坐起,嚐了一口,擰著眉,眼前忽而想起蘇玉的模樣來。

“傳夏遵來。”李景豐低沉的說著,片刻,血滴子夏遵穿著夜行衣跪在金殿下,叩頭。

徐公公退到旁側,隻聽李景豐問,“李景行的夫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在京城裏所謀何事,可是查清楚了?”

夏遵忙點頭,拱手朗聲道,“齊王妃名喚蘇玉,是邊陲鎮裏一戶獵戶的女兒,家裏兄弟三人。聽聞是跟家裏鬧僵,所以跟大哥到京城來謀取生路。她擅長醫術,便以此開了一家理療館。”

夏遵短短幾日,能夠調查到的信息有限,卻也沒有查出什麽貓膩來,便沒有深追。

“理療館裏多為權貴夫人,也因此遭到汙蔑,跟厭勝之術牽扯到關聯。聽聞……聽聞王妃的理療館,皇後娘娘的胞妹淩雲郡主也曾經前往,想來不是什麽奇怪的地方。”

夏遵說罷,李景豐擰著眉。怪不得前些時日,陳皇後始終不肯見權貴夫人們,稱病推脫掉了許多宮宴。

看來,她也自然是想要避嫌。李景豐將兩件事情聯想起來,自心中也是默默下了定論,覺得陳皇後自然是知情,而並非是無辜。

看著冰糖雪梨羹,又重新遞給徐公公,說,“賞給你了,拿走吧。朕不想看著……”徐公公聽得夏遵的話,也不敢再強說,隻拎著退開。

“那女子,生得倒是讓人回味無窮。”李景豐細細琢磨著,輕聲忽而掀起眉眼,想著後宮嬪妃裏,似乎隻有泠妃跟她的氣質有幾分相像,“今日去泠妃那處,讓她準備準備接駕吧。”

徐公公聽聞,趕緊著手去做。此刻的椒房殿裏,陳皇後聽著徐公公派人來傳話,讓她早些歇息,也苦澀的笑笑。

宮女伺候著陳皇後更衣梳洗,她凝視著銅鏡裏的容貌,低聲問,“我是不是老了?”

“皇後娘娘哪裏就說出這樣的話來?即便後宮嬪妃眾多,可我瞧著也就數娘娘最為端莊貌美了。”

宮女替陳皇後梳著鬢發,毫不吝惜誇讚的說,“膚若凝脂,眉眼也透著溫柔。陛下今日沒有來,可能隻是見過齊王以後心裏勞累,您別多想。那托公公送去的冰糖雪梨羹不是沒有送回來麽?陛下心裏是有娘娘的。”

宮女的話,怎麽能夠寬慰呢?

陳皇後想起宮宴時,李景行對蘇玉的百般照拂,眼底溫柔是如何都偽裝不成的。

即便言語中有著幾分故意,可冬日凜冽寒風吹來的時候,李景行下意識的將蘇玉扯到自己的懷裏,那般下意識,自看得出兩人恩愛。

聽聞齊王府裏是沒有任何妾室的,琴瑟和鳴,又如何讓人不羨慕?

“你說,若是我嫁入尋常家,會否也能夠得到一心人,而不用做這勞什子皇後。”

陳皇後低聲問,嚇得宮女趕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勸說著,“皇後娘娘,此話可不能隨便說啊!若是被旁人聽去了,陛下是要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