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鐵路線上

?我扭頭一看,張山正抱著膀子站在涵洞外的月光處看著我。

還沒等我想明白他是怎麽突然間又跑到那兒的,就看見在他的右前方路邊,還站著一個戴白色棒球帽的人,穿著一身深色的中山裝,腳上是一雙快要沒了本來顏色的旅遊鞋。

從脊椎的彎曲程度和衣服的形製來看,應該是個老頭兒。

他的身後靠牆擺著一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而身前的地上鋪著一塊白布,上麵整整齊齊地放了二三十個黑色的球狀物,有拳頭那麽大,圓滾滾的,看不清是什麽。

從這身行頭來看,倒像是白天那些擺地攤的人。

由於戴棒球帽的人是站在張山的側前方,兩人離得很近,張山隻要稍一抬胳膊,就能碰到前麵的這個人。

那在我看來,他和張山應該是認識的。就算不認識,至少也在張山喊我前交流過。不然普通互不相識的兩個人,按理說不會以這種姿勢都看著我。

“你是怎麽出來的?”我一邊向他們走去,一邊問張山。

我實在想不明白他是怎麽左轉進的牆並又突然在前麵出現。因為剛才的一係列動作,從抓背包帶,到突然轉彎,然後到我意識到問題鬆手並撞牆,直到張山叫我,僅僅發生在四五秒之間。

在這四五秒內,張山想要悄聲無息地跑到十幾米遠的涵洞口,就算是我閉著眼,他也很難不被發現。畢竟跑步是要發出聲響的,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什麽怎麽出來的?走出來的唄!”張山看著我,覺得我這個問題問地很是無聊。

“我是問,你是怎麽穿的牆,然後又跑來這裏的?”我糾正了一下問法。

“我又不是茅山道士,哪裏會什麽穿牆呦!”張山說完,又似乎想到了什麽,讓我把剛才的情況再仔細說一下。

我無奈又向他說了一遍如何拽著他,又如何左轉碰牆直到聽見他在外麵喊我。

旁邊的戴棒球帽的人抬了起頭,饒有興致的看著我倆,我也向他的臉望去,月光下顯現出滿臉的皺紋和白白的胡子,果然是個老頭兒。

隻是他的雙眼始終藏在帽簷的陰影裏,任我如何仔細看也看不到。

聽完我的敘述,張山托著腦袋想了半天,說道:“我是聽見你說這句話了,但我根本沒有感覺到你拽著我。走出涵洞發現沒有聽見你的腳步聲,這才回頭找你,就隻見你摸著鼻子麵對著牆站在那。總之,你剛才拽住的,恐怕不是我。”

“不是你?那能是誰?”我也迷糊了。

“是什麽不重要。”旁邊的老頭樂了,扯著他那破鑼嗓子對我說。

“你想啊,會穿牆的還能是什麽?幸虧你娃放手快,要不然,等你半拉身子都跟著探進去,你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

老頭的一句話,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難道我剛才拽的真的不是張山?

如果我剛才反應稍慢,沒能鬆手……我不敢再想了。我竟然拽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差點走進了鬼門關!

“咳咳……”戴棒球帽的老頭這時咳嗽了兩聲,衝我說道:“娃娃,有煙沒有,給我來一根。”

“哦……”我還沉浸在剛才那深深的恐懼中,機械性的把手伸入褲兜,掏出香煙向前遞去。

“我不抽煙。”張山很幹脆地說道。

這時老頭已經從煙盒裏麵抽出了一根,自己點上抽了起來。

我正想對張山說又不是給你的。卻發現張山的臉色突然間變得難看至極。

隻見張山抬起了右手,指著他前麵老頭的位置,問我道:“這裏……”

“你們不認識麽?難道你看不見……”我住嘴了。

因為張山正在衝我搖頭,並且一字一頓地說道:“這裏隻有咱們倆人啊!”

“啊!”我趕忙往後退了一步,充滿恐懼地看著眼前這個老頭兒。

我似乎看見,他的身邊散發著一片若有若無的煙氣。

“嗬嗬,娃娃命硬。我也不能白要你的煙,送你個東西玩玩。”

老頭說話間,蹲下身子用手把煙頭在地上按滅。順手在他麵前的“攤子”上拿起了一個黑色的球球,塞進了我的手裏。

“快扔了!他們給的東西不能要!”張山似乎突然看到了我手中的黑色球狀物,發了瘋似的一步跨過來,打算要搶過去扔到河裏。

但這個黑色的球好像粘在我手上一樣,張山搶走這顆球,連帶我也一起拽了過去。

他反複試了好幾次,在我感覺馬上胳膊就要拽斷了的時候,終於放棄了。

“你不要命了!敢和鬼做交易!”張山喘著粗氣,指著我鼻子罵道。

我在他停下後就馬上用目光尋找那個老頭,老頭早已不知去向,連帶著那輛破自行車和地上擺的“貨物”,也一起不見了蹤影。

這時再看手中的這個物體,黑黑的,很堅硬,有點分量,觸感冰涼,感覺倒有點像玻璃或大理石之類的材質。

當把球轉了一圈,原來的背麵衝著我們時,倒是嚇得我雙手一顫。上麵赫然長著一個眼睛,有上下眼皮,有瞳孔,有眼白,甚至還有睫毛。

但球的表麵是光滑的,這隻眼睛看來是在球的內部,而這一部分的球體,是透明的,所以能夠看見裏麵的內容。

如果是在平時看到,我會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玻璃工藝品。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一個深夜在路邊擺地攤的怪老頭強塞給我,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要的。

當我正要把玻璃眼球扔進河裏的時候,張山阻止我道:“算了,留著吧,既然我搶不走,你就是扔了也不管用。和鬼交易的東西,是甩不掉的。”

站在原地發了會愣,又繼續向前走去。

我倆都很默契的對那個老頭兒隻字不提。

不過這次我說什麽也不走後麵了,剛才的事情太嚇人,我可不想被什麽東西抓走了,張山這個神經大條的東西還不知道。

而且自打出了涵洞,那些個忽遠忽近的聲音又再次出現了,雖然挺瘮人,但畢竟沒什麽實質性的影響,我也不再去理會。

終於,走到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涵洞前,張山拉住了我,問道:“過了這個涵洞,前麵就應該是北閘口了吧?你仔細看看,有什麽可疑的東西沒有?”

我努力睜大眼睛像前麵望去,一家家關著的商店,一善善滅燈的窗。

雖然遠處已經有路燈了,但昏暗的燈光下,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就是連個鬼影子也沒看見,毫無異常。

見我搖頭,張山倒顯得挺意外,說道:“不應該啊,你吃了判官草,除了剛才那個鬼,難道你一個人也沒看到?

我正要說真的沒有,這時,一陣歌聲響起:“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那一段……”

聲音的來源,正是在我倆頭頂,涵洞上方的鐵道上。

張山也停住了腳步,眼神朝上看去。

“你能聽到了?”我很興奮地問張山。

因為從上了這條路開始,一直都是我不斷碰到、看到、聽到怪事兒,心裏頗有些不平衡。這次終於他也聽到了,我不再是一個人感受這種恐懼,心裏舒服了不少。

張山沒有回答我,他停了片刻,就直接跳上斜坡,順著往上走去,看來他也知道聲音來自何方。

於是我倆也顧不上先過涵洞了,而是朝著10來米高的鐵路線上爬去。

爬到了鐵軌邊,我頓時驚呆了。

隻見鐵道線上零零散散的到處都是人,至少在我看來,他們都是人樣。順著鐵路來來回回地走著。

而歌聲就來自於我們的斜對麵,河麵的正上方的那節鐵路橋中央,一個穿著綠色連衣裙的女人。

“你看到沒有?”我盯著女人的位置,扯著張山衣袖,小聲問他道。

女人還在唱,但張山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方向,對我的話置若罔聞。

我正奇怪地瞅著張山,隻見他卻突然向前邁了一步,朝著那個女人走去。

“你幹嘛呢?別過去!危險!”我趕忙小聲喊著張山。

但張山跟沒聽見似的。已經走出了好幾米遠。

對麵的女人不但沒有停止歌唱,而且衝著張山一直擺手,示意張山走過去。

突然遠方有一束強光照了過來。我扭頭一看,一盞鬥大的燈越來越近。

我的天!是火車!

再看張山,他的左腳已經跨入了軌道內,離我快有十米遠了。

我再也顧不得那個女人,一邊大聲地喊張山,一邊向他跑去。

但張山好像根本聽不見,也看不到火車頭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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