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兒!”看到她,兒子飛快的走了過去。“你怎麽帶斐兒來了?”丈夫也質問道。

“我……”她也沒想到兒媳婦居然還是走進來了。從她蒼白到驚恐的神色上,她不難看出兒媳婦現在是有多害怕。

“哇—哇—”被兒媳婦抱著的繈褓裏傳出一陣陣啼哭聲,這時她才想起來好友上個月剛剛喜得了一個孫子。現在這個家裏唯一的活口。

可是既然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那麽這個孩子也必然不能留下去。斬草要除根,這是他們這些年來腥風血雨中曆練出的一種默許的規矩。

“爸,媽,阿冷,孩子還小,留下他吧!”那種默許,突然顫顫發抖的兒媳婦用強忍的口吻輕易的打破。就算從沒見過這種場麵,聰明的兒媳婦似乎已經猜到了他們會怎麽做。

但她還是用極力控製的口吻說:“爸,媽,孩子還小,留下他吧。”

看著她麵無血色,瑟瑟發抖卻緊緊抱著繈褓的樣子,她心中也不免生出一絲柔軟,動了惻隱。

“那就留下吧。”

那就,留下吧——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老夫人!老夫人您怎麽了?老夫人!”

劇烈的咳嗽讓她猛然從夢中嗆醒過來。

睜開眼,是平日裏伺候自己的傭人正擔心的站在身邊看著她。

“咳咳咳……”“夫人,喝點水吧。”看她咳嗽的那麽厲害,傭人趕忙幫她倒了杯水。

“嗯……咳咳……”從躺椅上坐直身子,喝口水她就感覺好多了。

“夫人,您這樣對著空調吹,睡著了容易感冒的。”傭人幫忙拍著她的後背,還將空調給關掉了。

“人老了沒辦法啊,坐會兒就睡著了。”拉拉腿上改著的毯子,她再次躺了下去。

“夫人,您沒事吧?”幫她放下杯子,傭人還用擔心的目光看著她。

“怎麽了?”看到傭人如此擔心,她倒笑了起來:“隻是咳嗽而已,沒事。”

“不,是您……”擔憂的指了下自己的臉,傭人關心的看著她。

“嗯?”老夫人馬上用蒼老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時才發現自己臉上竟然已經濕成了一片,全是淚痕。

哭了啊,原來因為剛才的夢她哭了啊!明明已經過了那麽多年,怎麽會又夢見呢。琛,阿冷,斐兒……

心中再次翻湧出無數苦澀,她卻釋懷的吐了口氣。

站在一旁的傭人擔憂的看著她,伺候了她那麽多年,很久沒見過老夫人有這樣傷心的神色了。

“老夫人是在擔心小少爺吧?”傭人說。

“嗯?”看看她,老夫人馬上搖頭道:“我擔心他幹什麽?他那麽能耐,哪裏用得著我擔心?”這話分明就是賭氣!

失笑搖搖頭,傭人將毯子給她蓋好道:“老夫人最疼小少爺了,我們知道的。但我想小少爺現在已經是大人了,所以老夫人確實不用擔心,他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是啊,長大了,很多事就用不著我老婆子擔心了。我也老了……”“老夫人今天怎麽淨說傷心話呢?您哪裏老了?這個家還是靠著您呢!”傭人趕忙寬慰,心中卻默默擔憂,老夫人這幾天氣色也不好,現在又說這話難道是身體有什麽不舒服嗎?

“老了,老了,當年的人都走了,隻有我一個人留著……”隻留她一個看盡這裏的春夏秋冬,隻留她一個人守著這座宅子默數他們離開的日子又多了幾天。

“老夫人不要說這種話了,您不是還有我們和小少爺嗎?等小少爺和安小姐結了婚,有了孩子,這裏就又熱鬧了!”傭人繼續安慰道。

“好了,不說了,你去忙吧,我再躺會兒。”擺擺手,老夫人再次閉上了雙眼。

看老夫人是真的累了,傭人也就不再打擾,幫她拉好毯子,再將空調開到適合的溫度,她默默的退了出去。

聽到傭人關上了門,老夫人腦海中卻像打開了什麽一般,翻湧出無數過往的片段。

很多年很多年前的日子,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情。

“媽,你看這孩子多好!”兒媳抱著五歲的孫子在院子裏笑的很燦爛,兒子在一旁擔憂的說:“你別太累了,醫生說你身子弱。”說完,還盯著她的肚子皺起眉頭。

她笑眯眯推推身邊的老頭子道:“看看,我們阿冷居然也有這樣的神色。”

“嗬,要當爸了嘛!”

“爸,阿冷早就當爸了呀!”兒媳婦抱著孩子在旁邊坐下來,懷裏的孩子白白淨淨語氣稚嫩的朝著他們揮著小手。

“小寶貝,你馬上就要有個弟弟或妹妹了哦,以後你們一定要相親相愛哦!”兒媳婦抱著孩子低低的說著,看到她那幸福的樣子,她的心也很滿,很滿……

“媽,以後兩個孩子就交給你了……交給你了……”

出了車禍,留著最後一口氣,見到她,用一臉無怨無悔的表情說完那些話,兒媳婦還是追隨著兒子去了。

“媽,以後兩個孩子就拜托你了……”這是她最放心不下的遺言。

可是現在……

淚水再次從緊閉的雙眼中不斷的流淌出來,那些埋藏多年的感情和記憶,讓她抑製不住的哭出了聲音……

——斐兒,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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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紀鈺琰走在長廊上,雖然都不是什麽陌生人,可是幾天不見米攸突然不知道該和他說點什麽才好。而龍鈺澤又在之前接了個電話之後,就拋下他們忙事情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他居然都不讓他們跟著去。

朝身旁瞟一眼,紀鈺琰真低著頭一臉若有所思的走在身邊。

越是這樣,米攸就越不好意思先開口。隻在心,心裏暗暗盤算等下要不要先回辦公室去呢?不知道龍鈺澤是不是在辦公室裏。

“攸攸,我哥最近好麽?”一直沉默的紀鈺琰突然開口了。

立即抬頭看他,“嗯,挺好的是啊。”麵對紀鈺琰有神的目光,米攸的語氣有點弱了起來。“抱歉,我之前也沒有在他身邊,他昨天心髒確實又難受了。”

說完,米攸微微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