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破譯秘冊(3)

他們四個破譯人員分別住在二樓、三樓,每人一間工作室。破譯工作者的通病在他們身上體現得很明顯:都想在破譯密碼中立頭功,相互間思路保密,真正好的想法很難共享。平時關在屋裏各幹各的,到集體研究討論時,就集中在亭子間裏,相互說一些皮上麵上的想法,真正自認為好的思路,是舍不得拿出來放在桌麵上的。不組織討論會,四個破譯人員則少有閑串門或聚在一起研究問題。隻有張紀、李芬芳常到各屋走走。這是他們的職責使然。今天,一聽到日本人投降的廣播,大家就都跑出來,衝到了樓下相互擁抱、祝賀,有的狂笑亂叫不止。

這之後,許多事生了巨大變化。與紀貞仁有直接關係的變化,就是在胡家樓一同執行任務的人,更沒有心思做這件大家認為"根本沒影的事"了。

日本人一宣布投降,中統、軍統特務組織隱藏在上海的各區各組,都紛紛跳將出來,開始手忙腳亂地接收、查封日本侵略軍和日商的槍械、財物。由於接收機關多,又沒有統一部門管理,往往是一個單位接收過去貼上封條,另一個單位隨後又撕去貼上自己的封條。在這種混亂當中,屢屢生狗咬狗的醜劇。其中,有不少人借此工作之便大肆謀取私利。

特別破譯小組在胡家樓的工作狀態則由地下轉為地上,大家再也不用在日偽白色恐怖中度日了。但是,由於特別破譯小組任務的特殊性,他們在胡家樓的真實身份還不能公開,且現在世麵上很亂,還需要繼續嚴守秘密。

上峰決定,胡家樓的工作仍保持抗戰中的規模和性質,一切都不能變。也就是說,他們還要以原來的掩護身份,繼續在這明星弄堂裏秘密工作。

然而,事實上,這個時期,中統的上峰領導也幾乎把精力都用在了大接收上,原則性地提一些要求,強調了一下紀律後,就把特別破譯小組的事放在了一邊。

這個時候的特別破譯小組,也已經沒有人再留意那包無法破譯的神秘資料和已經著手研究它的紀貞仁了。

時局終究是變了,大家的思想不跟著變是不符合客觀現實的。比如,像李芬芳,她本來就對這包已被四大高手定論的廢紙毫無興趣了,現在,外麵又刮起了接收風,心就更不在胡家院裏了,和其他人一樣,時有跑出去參與中統組織的接收活動。她對紀貞仁甘願窩在屋裏研究這些廢紙而不去參與外麵的大接收活動感到困惑不解。日本人完蛋了,上海又回到了黨國的天下,不趁這個大好時機出去撈一把,密碼破譯員超人的智力和才氣等於毫無價值。

"紀貞仁,你都聰明糊塗了,上峰交給你這麽一項子虛烏有的任務,就能把你死死地拴住,可見你是多麽忠誠於黨國,"李芬芳冷嘲熱諷,"你傻呆在屋裏我不管,可我不能總陪你呆著。我和張紀正在熱戀,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這戀愛總窩在屋裏、躺在床上談也不是滋味,我必須經常出去走走。上峰來人要問,你就給我遮擋著點。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紀貞仁苦笑一下,衝她擺擺手:"去吧,去吧,撈錢、**兩不誤,挺好。日後,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樣不會虧待我的。"李芬芳回眸一笑:"你就等好吧。"旋即消失。

其他幾個破譯員及張紀,也基本上同李芬芳的狀況一樣,經常跑出去撈些油水。

之後的一段時日,李芬芳有時也回來應付一下公事,總見紀貞仁望著那堆攤開的資料呆,就知道破譯沒有什麽進展。

一次,李芬芳給紀貞仁中指上戴上一個金戒指,說:"我知道你在上峰麵前為我打了圓場,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你真是個仁姐姐、好姐姐。"

又一天晚上回來,她給呆的紀貞仁戴上了一款漂亮的玉鐲,說:"姐,你耗費的這些心血都是徒勞的。這堆東西根本不可能破譯,應該說,它壓根就不是什麽密息資料,你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會從一堆黃土疙瘩中提煉出黃金來。"

紀貞仁雙臂壓在那堆資料上,下巴支在桌子上,兩眼直直地看著牆,呆氣十足。她一動不動,聽完李芬芳的話後,說:"看來,芬芳是對的。今天幾號了?噢,13號。接受這一任務已經四十三天了,卻找不到任何縫隙,沒有一絲進展。我還真沒碰上過這麽難啃的骨頭。再應付十天八天我也不幹了,也申請參加接收查封任務,順帶弄點金貨填充一下私囊。今晚就到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