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惡戰獨木林(1)
韓劍雄死死盯住金菊花組織。他從華僑中打聽到了日本人當前的局勢,知道他們已經處在垂死前的狂躁狀態。事實上,進入1944年之後,日本人在太平洋戰爭初期那種急攻猛打節節勝利的態勢,已經為盟**隊所抑製。在這之前的1943年4月18日,日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將的座機被擊落,繼任的古賀大將不久也在塞班島戰死。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讓每一個在馬尼拉的日本人心頭陰雲密布。
韓劍雄看到,控製在日本人手中的馬尼拉,像一架吱嘎作響的破爛機器,已經處於半癱瘓狀態,每一個零件都毫無生機地懶散運轉著,處處散著敗落的氣息。這個時期大多數的日本人心中,對遠在異國這場持續不絕而又毫無勝利希望的"聖戰",早已生出許多的厭倦,就連在軍中服務的婦女和妓女都無心效力了。日本人失敗已成定局,戰爭中尚且保全一個軀體的,最大的願望就是活著回到久別的國家,同自己的親人團聚。不少日本軍人、商人、船員、慰安婦、妓女,托關係,找門子,使出種種招數,都想盡早弄到一張歸國船票。這個時候,海上戰事正緊,所有公司經營的客船已經停開,往返日本的都是運輸物資的貨船,或者是運輸傷病員的船隻。歸國人員無需花錢買票,隻要能證明是日籍人員,又有回國的申請,便可被列入歸國名單,但必須按計劃、分批次陸續搭船回國。有關係的,可弄到早開的船票,沒熟人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從山三中隊電台聯絡狀況中,康二明顯感覺出了這支望族高官的衛隊已經混亂不堪。山三中隊的那個熊兵報務員已經沒有耐心履職盡責,電報往來愈雜亂無章,一些保密規定得不到嚴格執行,明密混、密文明的現象屢屢生。有兩次,這個熊兵居然用電報同在另一個部隊當報務員的同鄉聯絡弄回國船票的事。這個熊兵在高官衛隊工作,招牌自然大,弄幾張船票較為容易。這個熊兵的同鄉報務員叫清水一郞,一直在熱心地為一些同鄉商人、婦女和孩子弄回國船票。
好奇心使康二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他想見一見那個熊兵報務員。這幾年,這個技術老沒長進的熊兵,敲出的難聽的電碼聲,把他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了。他經常一邊抄收熊兵的電報,一邊罵"臭手,蠢貨"。他耳朵遭了老罪,腦子裏卻刻上了這個熊兵似驢非馬的模糊印記。
這天,那個熊兵報務員用電報通知他的那個老鄉清水一郎,已經弄到了三張回國船票。並囑咐說,弄到這三張票很不容易,一定要給亟須回國的朋友才好。熊兵報務員與那同鄉約好午飯後,由一個叫石井本茨的日本商人到山三中隊門口找那熊兵取票。
康二得到這個消息,靈機一動,想冒充那日本商人去取票,好目睹一下那熊兵的尊容。他去找韓劍雄商量,可韓劍雄外出沒有回來。他當機立斷,決定午飯前搶先行動去取票。他把這一想法告訴了吳英芸。吳英芸這幾天受了韓劍雄冷落,正在鬱悶之中,聽康二說了這個荒唐刺激的想法,頓時來了精神,便和康二一起前去探那熊兵。
康二和吳英芸那次在街上看到宮田和山三中隊的車隊後,就對宮田駐地進行過偵察,得知山三中隊和宮田一直駐紮在一座山腳下的軍營裏。這次,他倆熟門熟路地來到山三中隊的大門前。
商人打扮的康二向哨兵行禮,說要見中隊報務員。哨兵聽康二說話和長相都是地道的日本人,沒有產生任何懷疑,就把電話打進了院內。不一會兒,出來一個日本兵,問誰找他。康二滿臉堆笑,介紹自己叫石井本茨,說清水一郎讓來找他取票。熊兵報務員不高興地說:"非得飯前來擾人,猴急自己回國,讓別人連午飯也吃不舒坦。"康二堆起更多的笑:"賠罪,賠罪。回國後,我第一個就去向您老母報您的平安。"那熊兵臉上隱隱現出思鄉之愁,向康二鞠躬致謝,遞上三張船票,想了想又掏出一張自己的照片,在照片背後寫上了他家的地址,拜托捎給家中老母。康二滿口答應所托之事,鞠躬答謝報務員的熱幫助。那熊兵一直恭敬地目送倆人離去。走了很遠,康二回頭看那熊兵還站在那兒。康二猜想,此刻,那熊兵的心一定是飛回了老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