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隨一身寶藍色西裝,笑容如沐春風,他的身後跟著BC娛樂的總裁和經理,BC娛樂也算是業界有名的經紀公司了,但在沈隨一個後生麵前,兩個人卻都有些拘謹。

沈隨道:“喬喬。”

他依舊我行我素的用最親昵的稱呼呼喚江喬,而謝晨樂剛剛說破了嘴皮子,都沒能說動的青年,在這聲呼喚下,竟顯出片刻的失神。

沈隨大步走上前來,然後,像是才發現謝晨樂的存在一樣,站在江喬身邊,禮貌地朝他點了下頭:“謝三少,好巧。”

謝晨樂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裏遇上沈隨,他吃驚的目光在江喬和沈隨麵前來回流轉,最後皺起了眉,可那眉宇間的褶皺中展現出的情緒並非是憤懣或惱怒,而是困惑和難過。

他像是在確定什麽一樣,用微微上揚的疑問語氣道:“江喬?”

江喬這會兒根本分不清這份疑問是在問他和沈隨的關係,還是因為看出了某個端倪,而在確認別的什麽東西。

他望著沈隨,有許多話想要說。可過多的思緒,反而讓那些話哽在他的喉頭,讓他無法說出。

江喬想問:你真的有家室了嗎?那個人是誰?你是真的愛著他嗎?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隻是低下頭,心裏已經大步邁開想要逃跑,身體卻僵在原地一言不發。

好在,沈隨很快便不著痕跡的擋在了江喬和謝晨樂之間,微笑著說:“謝少,沒想到你也認識喬喬。”

“喬喬?”謝晨樂看了一眼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青年,心裏猛然冒出一個極其荒謬的猜想,但是,理智又告訴他,那是不可能的。不可否認,情緒中有不滿存在。畢竟江喬對上他時,一字一句說的那麽決絕肯定,這會兒又和沈隨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實在有點雙標的意思。

但是,看到沈隨後麵的那兩個人後,謝晨樂又覺得,這個江喬說到底,隻是個沒錢沒權的小藝人,以沈隨的手段,都不用利誘,直接威逼,江喬就會扛不住壓力。

於是,謝晨樂冷下臉:“是不是他威脅你?”

這話有點撕破臉皮的意思,沈隨笑了笑,沒有代替回答。他也想通過這個問題,再試探一下江喬對自己的感情到底如何。

片場裏蹲在一群人中間,吃著盒飯的江喬。

片場外靠在牆邊麵無表情垂眸點煙的江喬。

路邊客氣的笑著對自己說“不好意思已經有約”後,毫無留戀就轉身離開的江喬。

還有方才,被金發青年的熱切表白弄得手足無措,片刻怔然的江喬。

每一個影子,都好像在用自己的行動,悄無聲息的告訴沈隨:我不要你了,我要和你劃清界限。

這讓沈隨實在有點焦躁。

說句有點自戀的話,他活這麽大,還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的追過一個人,從來都是別人主動。他和江喬的開始,本就是江喬“強取豪奪”,現在,原本熱情的小狐狸不理人了,沈隨麵上淡定,心裏其實有點不知所措。

那天江喬跟著林語溪離開,沈隨勉強將焦躁按下,等了幾天,才在今天到BC娛樂來找江喬,沒想到就是這麽剛好,在樓下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他很有耐心的等待著江喬的回答。

卻不想,把小狐狸逼得太緊,人家是會逃跑的。

謝晨樂和沈隨等了半天,最後隻等來江喬一句:“你們兩我誰也不認識。”然後便是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謝晨樂愣了一下,下意識想追,又忍住了。他看向沈隨,咧嘴笑了一下:“沒想到沈總是個這麽顧念舊情的人,但對象是不是搞錯了?”

沈隨:“謝少,這句話,應該是在說你自己吧。”

他在商場上,在人情來往中,極少會用這樣冷下臉的樣子說話,不如說是根本沒有過。以至於謝晨樂都被他突然拔起的氣勢給震了一下。

沈隨並沒有在這裏耽誤時間,更沒有像那天一樣離開,而是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轉過身,跟在江喬身後走進了BC娛樂。

謝家和沈家的人,竟然在自家公司門口,為了一個小藝人搞出這麽些事來。BC娛樂的老總和經理麵麵相覷,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思議。

“還愣著幹什麽?”老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還不趕緊去查那個小藝人到底是誰?!”

經理忙不迭的走了,謝晨樂站在原地,對著沈隨離開的背影,發了會呆。

他有些不甘心的想,上一個江喬已經被沈隨迷得不知今夕何夕了,這一個江喬竟然也和沈隨糾纏不清。怎麽回事,難不成沈隨就是對叫“江喬”的人,有什麽特殊的吸引力不成?

旁邊看戲的人慢慢散去,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是秘書的電話,通知他半小時後開會。

罷了,來日方長。

謝晨樂歎了口氣,坐回跑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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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走進電梯,江喬才感覺自己的心跳稍微平複了一些。

以前他想見沈隨,見不到,現在不想見了,害怕見了,沈隨卻偏偏總出現在他眼前。

有點煩了。

甚至有點討厭。

第一次感到後悔,第一次想要放手,第一次……那麽那麽不想見到沈隨。

江喬心煩意亂,舉起手按完樓層,正想按下關門鍵,突然,一道身影步履如風,硬生生擦著電梯門的邊緣擠了進來。

他嚇了一跳,直到電梯開始上升,江喬才回過神來:“你知不知道那樣做很危險!”

雖然現在的電梯都有自動感應,如果有阻隔物,不會強製關門,饒是如此,方才的一幕也讓他的心跳怦怦跳了起來。

因為著急追上來,沈隨這時胸膛還在起伏,頭發也有些亂了,他看著麵前瞪大眼睛的青年,卻笑了下:“因為你好像很不想見到我。”

“……”江喬別過頭:“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追過來。”

沈隨道:“因為我想見你。”

江喬:“……”

沉默彌漫開來,電梯門打開,江喬快步走出,沈隨果然又跟了過來。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了休息室,直到休息室的門關上,江喬才忍無可忍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他自認已經沒什麽可以給沈隨的了。

如果沈隨因為愧疚,因為覺得對不起自己,所以才這樣窮追不舍。那麽江喬甚至,可以不介意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來告訴沈隨:真的沒有必要。

他沒有怪他。

也真的受不起這份接近了。

一如飛蛾撲火,嚐過被烈火焚身的劇痛,他的心裏也會害怕,更害怕的是,他根本克製不住想要接近的欲望。

沈隨卻反手擰上了休息室的門鎖,然後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了江喬。

他的手臂力道很大,手掌輕輕撫摸著懷中青年的後頸和腰背,動作比起曖昧,更像是愛憐。

“我不想要什麽。”日思夜想的人終於重回懷抱,沈隨輕歎一聲,“喬喬,我得到的夠多了,現在我想把我有的給你,僅此而已。”

江喬抓著他的衣領,突然張開唇,透過襯衫,在男人的鎖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沈總。”江喬的力氣下的很足,又用了虎牙,隻聽一聲悶哼,雪白的襯衫上隱隱有血色透出,乘著沈隨吃痛,他一把推開了男人,用手背抹了抹唇,“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也不要你的任何東西。”

江喬好像被這個擁抱給刺激了,他轉過身,又轉回來,像是想證明什麽一樣,把自己的頭發抓亂:“我,我是藝人,是演員,雖然我不出名,就是個跑龍套的,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會幹這些事情,我不會為了什麽角色和資源出賣自己的……自己的身體,你明白嗎?”

沈隨摸了下自己的鎖骨,然後看著指尖上的一抹血色,心中有一種被自己家養了好幾年的乖乖小狐狸狠狠咬了一口的無奈:“喬喬。”

“不要那麽叫我!”江喬的聲音陡然拔高,這失態似乎代表著他心底堅守的某處堤防鬆動了,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可他已經無法再分出心力,將那堤壩重建,隻能硬著頭皮,把身子背過去,不讓沈隨看到自己的表情,試圖用這種方法,努力遮掩住自己的真實情感。

他慢慢呼吸了一下,然後用一種經過克製後的平緩語氣道:“而且,沈總,你既然已經有家室了,再對我糾糾纏纏,也不合適吧。”

沈隨愣住。

他看著麵前青年的單薄瘦削的背影,胸膛裏又隱痛劃過:“……誰和你說這話的?”

卻沒有否認。

江喬心裏幾乎要笑出聲了。

你看,你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把所有的溫暖和情感,全都付諸給了一塊頑固不化的石頭。就算真的可以感化,那也絕不是江喬能做到的事情。

一瞬間他閉上眼,竟然有些認命。

他最珍貴的東西,戰戰兢兢,張牙舞爪保護了那麽久,還是被其他人奪走了。

休息室裏靜了很久,一直到江喬幾乎以為沈隨已經離開了,才終於聽到男人有些沙啞的聲音:“我確實有家室。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他慢慢抬步走向江喬,抓住青年的腰和肩膀,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將他給掰了過來,讓他正對自己。

江喬沒法反抗,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沈隨,把一條銀色的吊墜從被襯衫遮住的脖頸處抽了出來。

兩枚精致漂亮的銀色指環,鑲嵌著碎鑽,掛在吊墜上,在江喬的眼裏閃閃發亮。

三年前,這兩枚指環被裝在絨布戒指盒裏,被江小少爺小心翼翼的拿出來,他的眼裏閃著欣喜又雀躍的光,裏麵是滿到幾乎要溢出來的熾烈愛意。

他說:沈隨,我們結婚吧。

然後,在神聖的教堂裏,沈隨親手為他帶上了戒指,又在他唇上烙下了誓約之吻。

江喬難以置信的抬起頭,望向沈隨,此時的他再也顧不上偽裝,心髒怦怦跳起來。

沈隨的臉上沒有分毫笑意,隻有一種同樣糾結,同樣痛苦的複雜情緒,刻在他俊美的眉眼之間。

他道:“喬喬,協議書我沒有簽,我們還沒有離婚。”

從來都沒有其他人。

如果說沈隨真的是石頭心髒,真的是一座冰山。

那麽唯一融化了他的,就是江喬,除此外,再無其他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