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為何要幫夫人?”

幽靜小道上,翠竹被風吹得颯颯作響,蘇徹身邊的小廝不解地問了句。

他還以為少爺會來給老夫人主持公道呢,畢竟這個府上誰人不知老夫人對少爺有求必應的。

蘇徹端著手步伐放得極慢,沉聲道:“若非是我想幫母親瞞著,而是一旦此事泄露出去,對蘇家的聲譽影響頗大,對我也無利。”

“我就要去上京了,鬧出生母弑殺婆母的醜事來,世人會如何看我?”

“胡大儒又會如何看我?”

他並不在乎家中誰死了,誰病了。

他在乎的隻有自己的前程,絕不能因為任何一件事情而毀了。

福祿拱了拱手,“少爺英明,那此事也不可讓老爺知曉。”

“嗯!”蘇徹沉沉地點頭。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蘇老夫人中風的消息已然在城中傳開來,引起了不少人唏噓。

都在猜測蘇家今年的風水是不是不好,接二連三的出事。

蘇昌明白日裏忙著碼頭的事情,晚上回來就去看望老夫人,如此往返折騰,心力交瘁,鬢發也開始泛白了。

徐氏看得心疼,又不敢說出口。

隻能委婉地勸他不要過於操勞。

事跡在府邸傳開來,大家都誇讚蘇昌明很有孝心,不愧是大善人。

唯有蘇幼娘不這麽認為。

老狐狸每天晚上都去看望老夫人,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而已,還有一點就是,蘇家庫房的鑰匙還在老夫人的手中。

別看他明麵上當家作主,賺的銀錢很多,不還是得不到庫房鑰匙麽?

徐氏的手中隻有一把,必須兩把都合在一起才能打開。

可老太婆現在病倒了,說不了話,蘇昌明尋不到鑰匙,自然夜夜去逼迫了。

“多虧了吉安。”她看著吉安誇讚道。

吉安笑著謙虛地道:“小姐料事如神,小的不過就是跑個腿而已。”

“據說庫房內的寶貝可不少,也難怪老爺那麽焦急,老夫人要是兩眼一閉,豈不是再也打不開了?”

蘇幼娘迷惑地托著臉,“這個庫房難道不能鑿開麽?”

“裏頭的奇珍異寶再多,能有蘇家的家業多?”

吉安搖了搖頭,“這個小的就不值得了,管家倒是有意無意地泄露過幾句,說是裏頭有老爺在意的東西。”

那可有點意思了,一個商賈之家從裏到外居然有如此多的秘密。

“繼續盯著吧,有什麽事讓珠兒傳給我就行,你別老往此處跑,免得被人看見。”蘇幼娘沒再細想下去。

吉安頷首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又過了數日,狂風暴雨襲來,蘇府的大小姐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她身子虛弱,又是極端惡劣的天氣,便沒去看望老夫人,而是去徐氏屋內坐了會。

“你身子骨不好,來不了不來就是,何苦折騰,還惹得你夫家不悅。”徐氏卻無半點因為女兒到來歡喜的樣子,甚至眉宇間很是不耐煩,她本就睡下了,還被吵醒。

再加上大女兒一直咳嗽,白色的絹帕上還染了血跡,讓她嫌棄的蹙眉拉開距離。

母親的厭惡之色蘇翩翩盡收眼底,麵上卻不作聲色,溫和地開口,“女兒這不是怕見不到祖母最後一麵了麽?”

“好了好了,三更半夜的,你舟車勞頓,先休息吧,明日再說。”徐氏不耐煩地就開始趕人,生怕晚了就被過了病氣。

“你來得匆忙,今夜就先去幼娘的院子對付一晚上吧!”

蘇翩翩識相的起身屈膝告退,在貼身丫鬟的攙扶下虛弱地往外走。

雀兒紅著眼替她鳴不平,“小姐難得回來一次,夫人說話實在是讓人心寒,您也是她的血脈骨肉。”

“血脈骨肉?咳咳咳……”蘇翩翩譏諷地冷笑,“蘇家哪有什麽血脈骨肉,尤其是我這種嫁出去了,沒有價值的女兒。”

“可是……”電閃雷鳴中,雀兒的聲音被傾盆大雨吞沒,她憂心忡忡地道:“小姐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若是沒有人願意幫您,小姐可怎麽辦啊……”

提到女兒蘇翩翩的心像是被人紮了一般,紅著眼哽咽道:“我會努力想法子的……”

實在是想不到辦法的話,那她隻能帶著女兒一起去死了。

也絕不將她留在這個世上被人磋磨致死。

“別傷心了,咱們去看看五妹妹吧!”蘇翩翩壓下心頭的悲傷拍了拍她的手。

她來本就是奔著五妹妹來的,其他人靠不住了,或許五妹妹可以……

畢竟羅知州就要迎娶她了,仗著羅知州姨娘的身份,梁家不敢不給麵子的。

得到消息的蘇幼娘並未反對,甚至還讓杏兒做足了待客之道。

她對將死之人向來比較善良的。

女人身上沾染了不少的雨水,裙擺處還卷著幾片殘花,她衣著極為簡單,料子也不似蘇幼娘身上的華貴,隻頭上戴了支還算貴重的簪子撐場麵。

坐下後就咳嗽個不停,朝著蘇幼娘愧疚地道:“叨擾五妹妹了,本該白日裏到的,可我身子骨不好,實在是經不起馬車的顛簸,走走停停。”

“大姐姐客氣了,你我乃是血脈至親,談什麽叨擾不叨擾的,你出嫁得早,那時我才十二歲呢!這些年姐姐回來得少,我都沒機會和幾位姐姐好好說說話。”蘇幼娘笑著給她倒茶,緩解她的咳嗽。

原主會些醫術,所以她看得出來,這個蘇翩翩活不久了,憂思過度,積勞成疾。

蘇翩翩臉色總算好轉了些,看她的眼神也有了些許的寬慰。

蘇家是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對於她們這些嫁出去的女兒更為明顯,若非必要,一旦回來就會被視為打秋風。

再或者就是被母親祖母擠兌,難得還有個知冷知熱的。

“你的事大姐都聽說了,那周長興不是良配,沒了就沒了……”蘇翩翩輕聲安慰她,隨即又無奈地歎了口氣,“隻是我沒想到羅知州會前來下聘,大姐還以為你會比我們運氣好。”

能擺脫當棋子的命運。

蘇幼娘笑而不語,靜靜地聽著對方為自己鳴不平。

直到話題逐漸的偏移,說到她的女兒身上,她在夫家如何舉步維艱。

“五妹妹,你若是見過曦曦你定然也會喜歡她的。”蘇翩翩握著她的手柔柔的道。

蘇幼娘挑了挑眉,嘴角噙著了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有點意思,她這個大姐姐居然想要自己給她爭奪孩子的撫養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