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院。

徐氏沉浸在兒子即將奔赴上京的喜悅中,對於蘇幼娘被退婚之事問都不問一句。

還是旁邊的崔媽媽沒忍住地提醒了句,“夫人要不去看看五小姐,那周家退了婚,五小姐想必心裏頭難受著呢!”

“她有什麽好看的?克死了那麽多夫君,不也好好地活著麽?一個退婚而已。”徐氏沒好氣地擺了擺手。

“日後再為她尋個更好的不就行了。”

徐氏的話說得涼薄隨意,好似五小姐不是她的女兒,隻有徹少爺才是她的骨肉。

怪不得……怪不得她提及孫子病了的事時,夫人也是態度敷衍地給了她五十兩銀子,還說什麽看病綽綽有餘了。

怎麽可能夠?

崔媽媽強顏歡笑地點了點頭,心中卻五味雜陳。

懷揣著沉重的心情從屋內走出來時,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她已經窮途末路了,家中能變賣的都變賣了,府上能借的也都借了。

還是杯水車薪。

就在她心事重重地行至拱門處時,珠兒朝著她招了招手將人拽走了。

行至湖畔時才停下來。

“珠兒,怎麽了?”崔媽媽擰著眉問。

珠兒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塞給她,同情地道:“我聽冬離姐姐說起您的事了,一時沒忍住和五小姐閑聊時提起,您也知道五小姐是這府邸最心善仁慈的了。”

“她知道後,特意讓我將這錢交給您。”

“五小姐……”崔媽媽人都傻了,看著手中的銀票心情更加沉重了,眼眶不由自主地紅潤起來。

“哎呀,崔媽媽您可別哭啊!五小姐說了,您是府邸老人,家中出了事,她作為主子,哪有不幫的道理。”

崔媽媽感動得稀裏嘩啦,眼淚隨之掉下來,她狼狽地抬起衣袖擦了擦,“難為五小姐了,虧得她還惦記著老奴。”

“五小姐說了,您就先用著,若是還有什麽需要的地方盡管找五小姐。”珠兒笑著給她擦幹眼淚柔聲細語地哄,隨後瞥了一眼天色找借口離開了。

崔媽媽拿著手中的銀票發呆,明明是輕飄飄的,她卻覺得無比沉重。

珠兒有句話說得沒錯,五小姐是整個蘇家最心善仁慈的了,其他的幾位主子他們根本不會在意別人的生死。

因為他們都是魔鬼,連自己的至親都能隨時迫害的。

再次想到徐氏待親生女兒時的嘴臉,崔媽媽的心徹底涼透了。

次日一早,崔媽媽就去跟徐氏告假,徐氏好一番為難,最終不情不願地擺了擺手同意了。

“這個崔媽媽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上個月都告了數次假了,這個月才剛開始呢,都已經告了三次假了。”

“夫人您實在是太縱容她了,不能仗著她是府邸老人,就如此沒規矩。”冬離端來糕點,憤憤不平地道。

昨日在珠兒的提醒下,她才有了惻隱之心的,自己在夫人身邊伺候的時間也不短了,雖然比不過陪嫁的崔媽媽,但論資排輩亦是拿得出手的。

奈何在崔媽媽的打壓下始終是個二等丫鬟。

如今崔媽媽落了難,已然惹得夫人不快了,她得趕緊抓住機會往上爬。

忙著搭配首飾外出和其他夫人們遊玩的徐氏,聽到這話之後也是頻頻蹙眉,可心頭到底念著崔媽媽跟了自己幾十年,沉聲道:“崔媽媽也是家中有事。”

“她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了,若非大事也不會請假的。”

冬離忙道:“崔媽媽是個好的,可奴婢聽說她家中除了孫子生病外,還有個好賭成性的兒子,在外頭欠下不少債務呢!”

“此話當真?”挑選首飾的徐氏瞬間沒了心情。

“奴婢不敢欺瞞夫人,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打聽打聽。”

“奴婢是擔心崔媽媽為了給兒子還債,難免會……”後麵的話冬離沒繼續說,而是選擇了戛然而止。

果不其然,本就生性多疑的徐氏臉色變了變,想起近日來崔媽媽在自己屋內收拾時比以往慢了許多,眼睛也時常盯著她的金銀首飾發呆。

“不可能吧……崔媽媽可是我從娘家帶來的,應該不會……”徐氏遲疑著開口。

冬離又推了一把,“夫人,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更何況崔媽媽的處境今非昔比了。”

“難不成夫人想幫她兒子還賭債?”

“絕不可能,”徐氏本就吝嗇,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沉思了許久這才心情凝重地道:“待她回來後,就不必讓她來內院伺候了,去外院幹些雜活吧!”

“以後你就是一等丫鬟了。”

冬離喜上眉梢,撲通一聲跪下去磕頭道謝,“多謝夫人,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夫人。”

珠兒說得沒錯,人得靠自己,才能步步高升。

她果真升到一等丫鬟了。

心裏頭憋不住話的冬離當天晚上就跟珠兒炫耀去了,末了還不忘陰陽她,“珠兒妹妹也要快些成為一等丫鬟才是。”

一等丫鬟能撈到更多的油水。

珠兒笑著謙虛受教地表示,“恭喜冬離姐姐,珠兒會努力的。”

冬離滿意地轉身離去,殊不知後頭的珠兒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幸好自己就要離開蘇家了,要不然再待下去隻怕也會變得如他們一般。

當珠兒來匯報消息時,主仆二人認認真真地聽完,而後就各忙各的了。

等到珠兒關門離去。

“崔媽媽一回來發現自己的位置被頂替了指不定多難受呢!”杏兒這才唏噓不已歎了口氣。

“難受就對了,她難受了才會來投奔咱們啊!”

“說的也是。”杏兒點了點頭,繼續在燈火下刺繡,小姐用的絹帕用得太快了,她得給小姐多做一些。

蘇幼娘頭也不抬地翻看著手中的小黃書,雖然她繼承了原主的一切,但也不代表能夠暢通無阻地把這些字看下去,實在是過於艱難。

直到閆循推門而入,手裏拿著的是從天香居買來的燒鴨,烤鵝,酒菜。

他板著臉放在圓桌上,“你要的東西帶來了。”

死女人天天晚上讓他出去買宵夜。

“你先過來一下,”蘇幼娘喜出望外的對著他招了招手,不明所以的閆循走近後,少女將手中的書塞給他,一臉認真的道,“你把這篇讀給我聽完。”

“上頭這些詞句實在是太拗口了,我讀得別扭。”

閆循疑惑不解的垂下頭,在瞧見那上頭的圖畫和文字後臉迅速地漲紅,連帶著脖子處也沒幸免,他咬牙切齒地將書本砸在案幾上,怒吼道:“蘇幼娘,你,你怎麽這麽下流?”

一個女子大晚上,燈下夜讀,本該是如詩如畫的場景。

可她居然在看此等汙穢書籍。

“下流?”蘇幼娘難以置信的抬起頭,受傷地捂住胸口,“書本就是知識的海洋,每一種書籍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它是人類傳承的指引者,是作者嘔心瀝血的作品,你怎麽能如此玷汙它們。”

“無恥。”閆循惱羞成怒地摔門而去。

矮榻上的少女笑得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