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榛的生死沒有任何人過問,隻知她日日被關在狹窄的籠子裏生不如死,身上穿著的依舊是那夜的衣服,他們不讓她死,一日給她一點粥和水續命。
據周府的下人說,隻要劉全不高興就拿著沾滿鹽水的長鞭去抽打她,慘叫聲響遍了周府,弄得人心惶惶的,饒是如此也無人敢阻攔。
周府的人時時刻刻都盼望著他夫妻二人早些回上京,好不容易等到他們要起程的消息,周家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滿心歡喜地以為事情告一段落時,他突然又反悔了,說是還要休整幾日。
這一休整上到羅知州,下到蘇家都是提心吊膽的。
直至月末的時候傳出蘇梅流浪街頭的消息,眾人才恍然大悟,劉侍郎這是還沒消氣呢!
蘇幼娘看著手中的兩封回信,眼裏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二小姐和四小姐可真是厲害,她們居然誆走了大姑奶奶的宅子。”
“積怨已久的仇恨,一朝得報,自然是要狠辣些的。”蘇幼娘笑著把書信燒毀。
其實她們也清楚真正害她們的人是老巫婆,是蘇昌明和徐氏,可為人子女不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唯有將怒火轉移給蘇梅和秦榛。
因為她們兩個,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痛恨的。
嫁人後所受到的委屈和痛苦,都化作了滿腔恨意全施加給了蘇梅。
如今的蘇梅真就是一無所有了,老巫婆給她的銀錢被劉全設計騙走,最後的宅子也落在了蘇蝶和蘇蓮的手裏了。
她別說是救女兒了,以劉侍郎的性子,不出兩日人便會橫死街頭。
“哼,還不是她自食其果,當初幾位小姐的婚事不都是她攛掇老夫人的麽。”杏兒冷哼了聲,眼裏五半點同情。
蘇幼娘笑了笑沒說話。
與此同時的周府內,在得知蘇梅流浪街頭的劉夫人特意的來看關在籠子裏頭的秦榛,她麵色虛弱,眼裏都是駭人的笑。
“你娘居然想救你,你知道麽?她把自己所有的銀錢都拿出來了,試圖疏通關係來救你。”
“我娘呢!”秦榛聽到這話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瘋狂地晃動著籠子,奈何這籠子是鐵做的,任由她如何用力都無濟於事,蓬頭垢麵下的那雙眼睛像是要殺死她。
劉夫人瘋狂地哈哈大笑,“她的錢都被我夫君讓人騙走了,還有唯一的宅子也被你兩位表姐誆走了。”
“你們這對下賤的母女,果然是賤胚子,怪不得落難了都沒有人來救你們。”
“你放心,我會讓你們黃泉路上相見的。”
“你活該死了兒子,你活該!”
秦榛被激得沒了理智,破口大罵,麵目猙獰,“你這樣的人才不配有兒子,他死得好,死得好,哈哈哈哈!”
“賤人。”劉夫人惱羞成怒,用力地扯著她的頭發,下令把她放出來一頓毒打,直打得她再發不出刺耳的笑聲才停下。
旁邊的下人看得心驚肉跳,低垂著頭不敢吭聲。
秦榛渾身散發著惡臭和血腥味,哆哆嗦嗦縮成一團,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嘴裏不停地呢喃,“娘……”
她不要榮華富貴了,她想回家。
走投無路的蘇梅不知怎麽地就想起蘇幼娘這個人來了,她蹲守在蘇家附近,一連兩日總算是等到蘇幼娘出門。
等她的馬車拐進出蘇府大門處時,她趕緊衝上去將人攔住。
因為過於激動,驚得馬兒跳起,險些將她踩踏。
蘇梅狼狽不堪地摔在了地上,她身上穿著的早就不是綾羅綢緞了,破破爛爛的衣衫倒更像是乞丐。
“小姐。”杏兒掀開簾子看了看地上的人,對著裏頭的人點了點頭。
蘇幼娘這才撐著雨傘走了下去,她半蹲在蘇梅的麵前,笑意清淺,“姑母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眼前的蘇梅不複往昔的風光無限,衣衫襤褸,模樣狼狽,如街頭的乞丐一般,若不仔細辨認怕是都認不出來。
她早知道蘇梅會來找她,是敵人又如何呢,往往有些時候能靠得住的就是敵人。
蘇梅抬起頭來,淩亂的發間已隱約浮現華發,她抓住蘇幼娘的裙擺,眼中都是恨意,“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對不對?”
“是你故意設計陷害我和榛兒的,若非是你,我的榛兒……”
“姑母,怎麽會是我呢?我可從未提及過工部侍郎的公子,那是周少爺說的,是您太貪心了,是您想攀高枝,我分明阻止過的啊!”
“您怎麽忘了呢?”蘇幼娘無辜地皺著小臉提醒她。
蘇梅陷入了回憶中,所有的事情走馬觀花似的在腦海中快速過了遍,是了,她幾乎沒有參與過促成這樁婚事。
甚至還拖延時間,還鬧過。
時至今日,她居然才看清蘇幼娘的廬山真麵目,把女兒推入了火坑中去。
“你好深的心機啊!”她髒兮兮的手死死抓住蘇幼娘的裙擺,恨不能撕碎她。
蘇梅不是傻子,怎麽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呢!再加上蘇蝶她們落井下石時特意提到她。
所有的事情就說得通了。
拖延時間是為了引她上鉤,讓她誤以為蘇幼娘是嫉妒,大鬧是讓她沒有時間去思索,匆匆忙忙簽下婚書。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啊!
蘇幼娘牽了牽嘴角,幽幽道:“姑母,我的所作所為不敵您三分之一啊!”
“你有什麽衝我來,榛兒她是無辜的!”蘇梅淚流滿麵地求她。
蘇幼娘貼心地為她撥開碎發,露出眼睛來,笑著提醒:“姑母,表姐怎麽會無辜呢?您是不是忘了以前的事情?”
“我一次次地嫁給旁人,一次次地克死對方,您和表姐是如何在祖母麵前攛掇著再次為我擇婿的,您都忘了麽?”
“上到七老八十,下到弱冠之年,我都嫁過的。”
她眉眼彎彎,一字一句道:“包括我和李揚私奔,不也是您和您女兒跟祖母告的狀麽?”
“您不想讓您女兒進火坑,所以就把我推進去了。”
少女笑得燦爛明媚,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雨水冷冰冰地落在石板上,蘇梅的心徹底涼了,她絕望地咬著牙,不可置信地望著麵前嘲笑她的少女。
明明不該如此的,從前的蘇幼娘任人宰割,逆來順受,從何時變成這樣的?
她愕然的瞪大了瞳孔,像是風言風語,又像是篤定般的狂笑,“你不是蘇幼娘,你根本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