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凜川找到謝綰姝的時候,謝綰姝剛用過晚膳,正由梨月陪著在後山的一處野花田邊散步。
也不知兩人說到的什麽,謝綰姝忽地笑了。她的笑迎著透紅的霞光,襯著滿地的野花,生動異常。
原本隻想看她一眼,以解相思之苦的裴凜川癡癡地跟著裂開了嘴角。
他如同著了魔,邁著腳步,走進了這幅美好的畫中。
謝綰姝並沒有發現裴凜川的到來,依舊同梨月聊著。臉上的笑意一層層漾起。
裴凜川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含著笑意上前,“在說什麽?這麽開心?”
可就是這樣一句話,將眼前的美好全都打碎。
謝綰姝回頭,看到裴凜川的瞬間,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沉默了好一陣,才終於遲疑著問了句:“......大、大爺?”
裴凜川不太喜歡當下的氣氛,仿佛自己是個破壞者,強行破壞了方才那樣融洽的氛圍。
他壓下心中的不適,繼續向謝綰姝走近,唇角勾了勾,又問了一遍:
“剛剛看你們聊得很開心,在說什麽呢?”
“嗯......沒什麽特別的。”謝綰姝敷衍了一句。
總不能告訴裴凜川,她們剛剛是在暢想孩子出生後的美好未來吧?
裴凜川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看著她因他而斂起了笑意,束起了手腳,心中,說不出的壓抑。
他忽然來了執拗的勁兒,貼近謝綰姝繼續追問,“沒什麽是什麽?”
仿佛隻要謝綰姝說些什麽,他就能走進剛剛那幅融洽的畫幅裏去似的。
謝綰姝垂著頭,心中默默打鼓,莫非,方才她與梨月的對話,在不經意間,已經被裴凜川偷聽了去不成?
裴凜川見她不語,眼神越來越陰沉。
梨月見事態不妙,趕緊出聲:“回大爺,奴婢與小姐方才隻是在聊些小娘子之間的私房話,不方便同你這個外男說......”
裴凜川皺著眉瞥了她一眼,一副嫌她多話的表情。
梨月頂著裴凜川極具威壓的眼神,正不知要不要繼續說些什麽。玄羽和季風攔在了她的身前,
“主子們敘話,梨月姑娘還是到一旁歇一歇吧。”
之後,不由分說地以身體為盾,強行逼著她退後了數十步,與謝綰姝分隔開來。
其他眾侍衛也識相地向四周散去。眨眼的功夫,這片野花田邊,就隻剩下謝綰姝和裴凜川兩人。
謝綰姝的眼中流露出慌亂,“大爺,你這是要做什麽?”
裴凜川挑了挑眉,“謝小娘子是在害怕。”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他一邊說著,一邊步步緊逼,將身體往謝綰姝的方向靠得更近。
謝綰姝似乎已經感覺到了來自他身上那灼灼的熱意。她強撐著,嘴硬道:“沒......”
可腳下逃離的步伐卻沒有絲毫放鬆。
裴凜川也不戳破她,隻順著她要逃離的方向轉了個身,將人重新堵住。
謝綰姝猝不及防,額頭在那堅實的胸膛上撞了一下。
裴凜川悶哼一聲,手順勢就纏上了謝綰姝的腰間。
鼻息間,盡是她的味道。手下熟悉的觸感似生出了癢意,順著裴凜川的手臂,直往他的心裏鑽。
連日來的思念霎時達到了頂峰。裴凜川的手臂越縮越緊,打心裏不想鬆開。
箍在腰間的手又燙又重,謝綰姝驚得連聲音都變了調,“大爺,請自重!”
驚慌的聲音將裴凜川從沉浸中拉出,他正要鬆手,謝綰姝尖銳的指甲摳上的他的手背。
唰的一聲,指甲劃過皮肉。
皮肉撕裂,細密的血珠順著傷口一顆顆滲出。
裴凜川的手鬆開了。他看了看被謝綰姝撓破的傷口,又重新看向她,“這麽厲害?”
他的語氣很淡,可謝綰姝能夠感受到,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壓抑著些什麽的。
謝綰姝悄悄抬眼看了看,觸到他的眼神,又迅速垂下頭去。
短暫的對視裏,她並沒有讀懂他。隻猜測道:他一定是生氣了。
以裴凜川如今的身份地位,說句千金之體,也不為過。可她,卻在他如此金貴的手上,劃了一道血口子。
冷汗爬上了背脊。
“大、大爺,你......我......我不是故意的......”謝綰姝語無倫次,最後又認命了一般,說:“這事兒,大爺想要如何處置......”
她垂首站著,不安地摳著指甲。一副任他發落的模樣。
裴凜川的心軟了又軟。那如羽毛輕掃的癢意又在心頭泛起。
他多想不管不顧地將謝綰姝拉進懷裏,狠狠疼惜。又怕這麽直接會嚇跑了人。
他握了握拳,又緩緩鬆開。扮做一副柔弱的模樣,“嘶......好疼。”
聽裴凜川並沒有要追責的意思,謝綰姝這才戰戰巍巍地重新抬起了頭。看向她撓破的那個傷口。
方才,她的確沒有手下留情。這會兒,傷口依舊往外滲著血。
裴凜川齜牙咧嘴地喊著疼。
謝綰姝心有疑惑。上次他為救她,胸前被箭矢貫穿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麽矯情啊。
雖這樣想,可這傷到底因她而來。她向四周看了看,試圖叫來裴凜川的手下,盡快為他請個郎中來。
然而,現實與她想的不同。這一會兒的功夫,目之所及,已再無旁人,梨月和裴凜川的那些侍衛們,都不知退去了哪裏。
裴凜川見她東張西望的,明顯不悅:“怎麽,謝小娘子這是惹完了,就想跑啊?”
謝綰姝趕忙收回張望的目光,“當然不是!”
她哪敢啊!把裴凜川就這樣晾在這兒,過後,他指不定怎麽找自己的麻煩呢。
“我隻是想叫大爺的侍衛,趕快請郎中過來。”謝綰姝解釋道。
就這麽個小傷口。還請郎中。隻怕郎中從山下折騰到懸雲寺的時候,他這傷口都痊愈了。
裴凜川看著她極為認真的表情,一麵覺得好笑,一麵又十分受用。
他強忍著笑意,板起臉,“懸雲寺那麽遠,等郎中請來了,不就什麽都晚了!”
謝綰姝糾結的五官都揪在了一起,“那、可怎麽辦啊?”
裴凜川故意將手伸到她的眼前,又開始抽氣。
謝綰姝這會兒也顧不上男女大防了。她雙手捧起裴凜川的手,湊近到眼下。看著那血淋淋的傷口,淚都快掉下來了。
這時,她想起了件事。裴凜川手下的那個季風,不是懂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