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場麵想必一定很尷尬, 至少這些警察都急得臉色發白,哆嗦著不知道說什麽好,薑曳為人善良, 特地給他們倒了幾杯綠茶。

“別急, 慢慢說, 想好了再說,難道還有人逼你們嗎?”

楊正等人覺得可怕, 但不敢看薑曳, 隻能斷斷續續說明情況。

屏幕裏麵的人覺得無語,一老者說道:“她一直在跟我們視頻, 從早上到現在,沒有時間, 你們作為警察,應該做的是先調查加害者,而不是受害者有罪論,逮著受害者使勁查,怎麽, 你們是那兩人的親戚?”

他這話很不客氣,也是意有所指。

而他的態度基本也代表了上麵的態度,否則不會這麽直接。

楊正等人知道厲害, 冷汗直流, 隻能應下,而後尷尬退走。

薑曳也沒其他反應,就是笑了笑, 跟眾人繼續商討。

出了住所後, 楊正借口去邊上小賣部買煙, 而後撥通了一個電話出去, 把事情說了。

“局長,現在怎麽辦啊,她背後太強了。”

楊正的恐慌是顯而易見的,好像認定他的靠山這邊不能應對似的,那邊的局長陷入沉默,半響,他說:“阿正啊,這事跟你沒關係,你別擔心,你之前隻是按照警察的正常職責查案而已,能有什麽錯呢?”

楊正感動到了,有些羞愧,局長安撫了他幾句,而後掛掉電話,用備用手機聯係了另一個人。

案子做得再完美也沒用,人家一個不在場證明就直接破解了。

但他沒說薑曳這邊是誰給她做不在場證明,隻說她有人證。

“這麽巧,我監視過,她今天一直在家,計算好了才出手,她怎麽做的不在場證明?”那邊敏銳,問了句。

“她剛好在CK公司的人視頻,這個也能作證。”

“......”

昏暗的房間裏,那人問:“那你現在決定怎麽辦?繼續?做的事越多,麻煩越多。”

“是,我知道...我在想,這麽聰明的人,應該一直在吊著我們,她知道我們想殺她,所以一直在等著我們自投羅網,等人入網,我們這邊為了滅口,就得殺人,這等於給她機會,現在輪到我們成為官方調查的目標,而不是她。”

他沒說薑曳現在有官方背靠,怕說了,自己內部這邊的關係先瓦解了。

“你的打算是?”

“但是不管如何,你沒有留下破綻,所以她現在也隻能一步步逼迫,沒辦法把我們落罪何況她現在未必知道我們身份,那她現在一方麵誘導我們,其實也反證了她還沒查到證據。”

局長靠著長桌,低聲道:“但這種人自詡聰明,一定覺得靠自己就能查到真相,那你覺得她會去什麽地方?”

兩人結束商談後,男子轉頭看到了一堆報紙中的其中一份,裏麵是關於經濟的,赫然備注這CK集團即將跟政府聯手......裏麵自然也提到了林三平。

但關於此人背後的凶案背景,這個報社隻字不提。

不提,是因為官方想控製影響,避免不必要的猜測,這說明官方也是庇護這個林三平的。

這個人從報紙看出了端倪,也才想到了局長沒有告訴他的實情。

為什麽?

對方身在官場,其實比自己知道更多,不說,是因為要做好更有利於自己的打算。

此人陷入沉思,忽然屋外傳來動靜,門被推開。

“爸爸,媽媽喊你吃飯,哥哥剛剛好壞,不做作業看電視...被媽媽罵了。”

“哎,乖寶貝。”

他走過去,一把抱起胖墩墩的可愛小女孩,把手機扔在了一邊,笑盈盈走了出去。

薑曳結束視頻會議後,在廚房一邊泡喝的,一邊聯係報社那邊的人繼續刊登類似的報道。

最好讓那邊的人都能看到。

她想看看這夥人內部會不會慌亂,因為慌亂就想自保......

“如果要自保,第一個要殺我,永訣後患,第二個殺同伴,滅口,第三找個替死鬼。”

她的思路很清晰,

殺她,首要方法是把她引過去,或者確定她要去的地方,埋伏好了,最好借刀殺人,把罪責栽贓給別人,或者重新把她弄成罪犯,隻是負罪自殺。

殺同伴就全靠對彼此的理解了,要麽強殺,要麽誘殺,要麽利用她殺了對方。

替死鬼這個有點技巧,必須是跟這些案子都有關的,無力反抗的,脫不了罪的像她這麽能折騰的肯定不行。

“十有八九從警局內部找。”

因為她的緣故,上麵的調查組已經把目光落在了警局那邊,所以接下來的替死鬼也必須是警局的,給一個交代。

這是官場熟成的規則。

次日,薑曳在下午的時候拿到了偵探發來的調查結果。

“蔣肖雲,蔣森跟肖璐的兒子,前者局長,後者大集團老總,娘家是...蔣肖雲這個人,看著很好。”

薑曳說他看著很好,是因為真的很好。

照片上的少年其實比原主還大一歲,因為原主是個小天才,還跳級了,所以比同學都少一歲,兩人是班級裏的第一二名。

原主第一,他第二,而且兩邊關係不錯,有人經常看到兩人還有低一年級的林小婉三人在小賣部說說笑笑,但貌似蔣森夫妻對此很不滿意。

“據我們調查,本來蔣肖雲可以調到市裏最好的高中讀書,但他硬是要留下,惹得他父母十分光火,後來為了怕連累到兩人,他才轉去了那個高中最好的班級,今年高考靠上了Q大,算是人中龍鳳。”

薑曳:“他近期在老家鎮上還是市裏?”

“都不在,跟他媽媽出去旅遊了,現在應該在雲南。”

“不過我這邊查到你的父親林永先生曾見在遇害三個月外出過一次,而且出去了很長的時間,至少半個月,這在往日看起來很不正常,但我現在查不到他到底去了哪。”

薑曳覺得這其中肯定跟林家被害有關。

結束電話後,薑曳開始查肖氏公司,發現近期該公司正在進行很重要的商務活動,涉及金額達到八千萬。

90年代的八千萬已是相當厲害的巨資,而且走的現金流,不是金融體係裏麵賬麵上的資金,甚至連肖家都沒資格主導,他隻是拿到了入場卷,是參與方之一。

薑曳覺得很奇怪,因為她調查了肖氏企業這兩年的經營項目,以她的眼觀配合這個時代來看,這玩意就不暢銷,生意一定不太好,那麽肖氏鋪子攤這麽大,怎麽拿出過千萬的現金玩這一盤?

她找到CK集團那邊的人,從那邊的市場部借人查肖氏的企業資產,發現對方名下的產業從未變賣過,那就是沒有變現的資金來源。

那麽,這千萬資金哪裏來的?

可林永也絕對搞不到千萬啊。

薑曳陷入沉思。

香港,靠能力永遠拿不到的千萬。

那如果靠運氣呢?

薑曳眯起眼,開始查這半年來香港境內的所有彩票記錄。

“如果中彩票了,需要交稅以及辦理手續,當地官方應該就能知道,而且這種事,他身邊最近可信的人也可能知道。”

如果是她預想的那個,那對方身份她好像可以鎖定一定範圍了。

“而且隨著肖氏經營出問題,肖家應該沒有能力把他們的兒子塞進那麽好的班級。”

高中可以進去,但那個班級恐怕很難。

那他怎麽進去的呢?

很快,薑曳翻看了大量那段時間香港的某些彩票記錄,在大大小小的信息中篩到了一條。

裏麵有一個港英國際彩票活動,其中特等獎是五百萬。

得獎者戴著一個斑馬頭套...在照片裏裏麵顯得十分拘謹尷尬,很想把自己藏起來似的。

薑曳認出來了。

這人是林永,他的耳朵上有一顆痣。

“五百萬大獎,難怪...的確夠讓這些人瘋狂了。”

90年代的平均工資是多少來著?

幾百塊有嗎?

第二天,薑曳穿著休閑裝,戴著鴨舌帽來到了林家。

因為這裏發生過慘案,附近居民連靠近都不敢,才幾個月時間,荒草連綿,好好的房子一下子有了荒蕪之景。

薑曳踩著樓梯到門口,從窗戶往裏麵看,她記得警方的案情描述裏麵就包括了從窗戶看到了裏麵的血。

她進屋後,很快看到了遍布的灰塵以及沒有被清晰的血跡。

所以,所謂的親人們也很避諱吧,連為亡者洗刷故居都不敢明明現在案子已經結束了。

但很顯然,值錢的東西都被搬走了。

一時間,薑曳感覺到胸腔深處湧上一種酸澀的痛苦。

也許是來自原主的,也許是她自己為林家三口而感到憂傷。

林家夫妻勤勞,一手打拚出不算特別富足,但足夠充實豐盈的生活,像買個樸實老百姓最期待的那樣一個房子,夫妻勤懇,兒女雙全,每天晚上回家都有熱飯菜吃,四方桌子坐滿人,外麵刮風下雨了,一家四口可以在一樓坐在椅子上閑談說笑,打雷了,女兒可以跑進爸爸或者媽媽的懷裏捂住耳朵。

但現在一切都沒了。

薑曳看到了地上的血跡,眉頭微微下壓。

不對勁。

這血跡不對。

因為沒有噴濺痕跡,也不是滴落血跡,而是垂直流淌暈染開來的一灘...林家夫妻身體皆是康健強壯,如果有凶手上門能在客廳就把兩夫妻放倒,血液不可能這麽集中,就是濃厚的一灘。

“倒像是已經倒下了,無力反抗,然後在地上被人紮刀放血。”

“而且故意把兩夫妻的屍體弄走隱藏起來,是為了怕屍檢檢查出來,那就是中毒了?”

薑曳回頭看,看到了門窗完好,而角落裏的鞋櫃上的鞋子擺放整齊,擠到了一邊,另一邊騰出了位置。

她很快上樓,查看了林小婉的房間。

當看到牆上都是林三平的獎狀,薑曳愣了下。

小女生貼獎狀的方式比較秀氣,還會做花花綠綠的邊框,很慎重,卻滿滿都是自豪。

**的被褥這些應該都被警方弄走調查了,至於是毀壞還是調查就不得而知了。

但薑曳打開衣櫃後看到了配套的衣物。

林小婉的衣服都是林母買的,這個年代的婦女喜歡買套裝給小孩穿,上下兩件套,林小婉這邊也一樣,而且林家節儉,春夏三套換洗,秋冬兩套換洗,基本就是這樣的配置,薑曳查看了林三平的房間就是這樣的。

但在這,櫃子裏的衣物少了一些,是警方拿走了?

沒必要,要拿就全拿走。

“減去她自己被脫掉在地上的那一套,櫃子裏的春裝應該還有兩套,但這裏隻剩下一套了,外麵晾曬的區域也沒有她的衣服...”

薑曳有點懊惱沒有過去記憶,否則就會知道林小婉是不是有一套衣服不見了。

那些親人總不敢拿死人衣服吧,這在古今中外都是避諱啊。

所以,要麽是凶手拿走,要麽是她自己處理掉了。

一個日常懂事的少女,為什麽會突然處理掉自己的衣服?

壞了,或者髒了,她認為沒法再要或者不想再要。

薑曳沒說什麽,後麵又出了閣樓,保險櫃是證物,已經不見了,地上血跡還在。

是滴落痕跡。

“也許是林小婉的身上被開了口子,血液滴落,以此威脅原主,而且應該是被按跪姿勢,所以她的膝蓋淤青特別厲害。”

薑曳看過林小婉的屍體照片,記得上麵的傷勢,在這裏重新推演,幾乎能看到當時絕望的倆兄妹是如何“慘死”且被逼瘋到精神消失讓她降臨的。

那麽,下手的人到底是誰?而且這人還知道閣樓的秘密。

薑曳下樓了,重新觀察這間房子居家環境,可以大概猜測出林母是一個能幹的人,但並不屬賢惠一類的,不是她不會,而是沒時間,整日跟丈夫操持店裏的生意,忙進忙出不得閑,是沒有精力跟時間來賢惠的,但她也愛幹淨,所以一些角落不會堆積垃圾,牆壁跟桌椅也不會特別髒汙,但遠沒到一塵不染的地步,更不會像薑曳他們這一代人一樣在家居生活上追究極簡現代。

那麽,這麽一個人為什麽會把鞋櫃上的鞋子擺得這麽整齊,明明內測放冬天鞋子的另一個櫃子裏麵都十分散亂,就是一堆鞋子塞在格子裏就好,遠沒有這麽齊整擺正的習慣,具體可參照碗筷櫃子裏麵有些零散的各種碗。

林母甚至都懶得將他們按同類樣式歸類好,就是一窩蜂擺在那淌水變幹。

包括她的臥室等等,這裏可見她的性格跟習慣。

那這鞋櫃的表現除非...

“除非當時客人上門,客人拖鞋,出於禮貌,林家人會把自家人的鞋子整齊挪到一邊,再把客人的鞋子放上去,這是很多人下意識的習慣。”

“那這個人如果要下毒,肯定要接觸廚房。”

林永對家庭負責,不會把中彩票的秘密告訴異性朋友,那他的朋友,一個大男人入廚房跟林母接觸到有機會下毒的可能性也不高。

畢竟兄弟跟妻子這種關係對於男性來說還是很敏感的。

除非這個人跟倆夫妻特別熟,狀若親人,或者這個人進廚房本身就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對方很可能是林家夫妻十分熟悉的廚子。”

這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