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兒道:“那‘九彘’就算逃出了生天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凡人精血,我也曾聽師父說過那‘九彘’之事,那‘九彘’不過僅修成女形,且形貌醜陋,不定有凡人肯近焉……”菁兒說到這裏忽然掩住了嘴,想到了一件事。

李莫言當然看到了菁兒臉上細微的變化,忙詫異道:“師妹,何故訝異?”

菁兒嗟歎一聲:“菁兒此次在萬花穀也曾經見識過一件奇怪的事,不過菁兒還不敢完全確定此事……”

那半跪在石床邊的人果然就是衡其,而躺在石床上的正是金環。隻是那金環麵色蒼白、形容極度憔悴衰虛,似乎剛剛經曆一場大變。更令人奇怪的是那金環身邊竟躺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似乎是剛剛分娩下來的!

這一下眾人都駭得毛骨悚然,實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錢老二隻覺得頭大得厲害,比大頭的還要大:“不會吧,這麽快就生下小‘狐狸’了?衡其和這‘妖狐’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半個月吧?”

這時眾人都已經擁到了石床邊,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那小孩長得十分白淨可愛,明明就是一個人類的嬰兒,哪裏象個“狐狸”?

李詩茵盡管也是滿腹狐疑,不過她現在的念頭是隻想帶衡其離開這兒。當下上前搖動衡其的肩膀道:“臭小子,總算找到你了,咱們快離開這兒吧……”衡其推開她的手,滿臉悲痛道:“她死了,她死了,她生下了我的孩子……”李詩茵如五雷轟頂:“什麽?她生下了你的孩子……”她滿臉的訝異和不信。

這時衡其卻伏在金環身上,臉上的表情更加痛苦:“娘子、娘子,你不要走,你答應過我,要和我生生世世、永遠在一起的,你為什麽要食言啊?”

那金環竟睜開了一下眼睛,眼裏充滿了溫柔和牽掛:“相公,謝謝你對奴家的好,奴家在九泉之下也永遠會銘刻於心……”她用手輕輕地撫摸著衡其的臉,眼光投到那白淨的嬰兒身上,完全就是母親疼愛自己孩子的那種神色,那麽溫柔、那麽慈祥、那麽心疼、那麽牽掛、那麽難舍難分……

誰說異類就沒有感情?誰說異類就不懂得人間的情愛?是的,她不是人類,她就是那逃出“地火熔魔窟”的九彘,她此番出來也就是肩負著她們那一族的使命。她在河涼王府呆了三年,而這三年中竟然沒有一人識別她的真實身份!

衡其將嬰兒抱到她眼前,讓她再看看孩子。金環慈愛地看著嬰兒,輕輕地撫摸著嬰兒白淨的身體,艱難地呢喃道:“多可愛的孩子啊,你瞧他長得多白淨、多漂亮……相公,答應我,善待我們的孩子,你把他送到九嬰山,交給他阿姨……記住,不要讓那些可惡的人傷害他……”金環說這話時,目光不經意地掃到了李詩茵等人的身上,那眼光是那樣的怨毒、暴戾,以至於眾人都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那衡其也轉過身來,看了眾人一眼,那眼光是那樣的陌生、陰騖,剌得眾人都不敢和他的眼光接觸!

“相公,我會在你身上植入‘醐芍香’,它能引導你找到孩子阿姨……”金環說著突然左手小指一彈,一粒蠶豆大的星光迸入了衡其眉心,衡其的全身悚然一震,但馬上又恢複了平靜,接著他的眼裏似乎泛出了一股詭秘的淡綠色的光芒。金環滿意地點點頭:“去吧,我會在九泉之下感激你……”衡其點點頭,渾濁的眼淚大把大把地滴在金環身上。

李詩茵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這臭男人從來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沒一刻正經過,從來視別人的感情如無物,從來隻會將別的女孩子氣得哭,哪會對別人動真感情?更不用說為別的女人流淚了。這臭小子難道真的和這金環互生情愫、情投意合、恩愛無加?

這時鄭美珠也是吃驚非小,她發現這金環竟然也是一名玄界高手,她似乎用一種很厲害的操控術牢牢控製了衡其的心智,衡其現在實際上並沒有自己的思想,他的神態完全就是象一名木偶!對,“驅魂”!他已經被“驅魂”了!

金環的眼裏也有淚光在閃動……她滿懷期待地看著衡其,忽然強撐起身,勾住衡其的脖子,將嘴唇湊到衡其的嘴前,似乎在要求給她最後一吻。衡其俯下身,貼住了那紅唇,兩人忘情地狂吻著,時間都似已凝滯。

金環眼裏的光越來越淡,終於失去了光澤,然後頹然倒了下去,四肢僵硬不動了。

“娘子,娘子,嗚啊……”衡其象牛一樣地放聲悲嚎,這哭聲似乎將所有的人都感染了,連錢老二眼角都有些濕潤,拉碴胡子一抖一抖:“這真是太感人了,連我都要哭……”

就在這時,那死去的金環忽然發生了一種令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的變化,隻見她的身軀在慢慢萎縮、扭動、變形,全身光潔的肌膚竟變得象牛皮一樣粗糙起來,毛孔也增大變粗,竟長出了棕褐色的長毛——野獸的毛!那手腳也變成了動物的四肢,脊背上則長出了九條一丈來長、巴掌寬、毛茸茸的獸尾,那腦袋也變成了一隻獸頭,豬不象豬、狗不象狗,活脫脫一個怪物!

“媽呀!”高媚真、鄒文莉等女孩子都嚇得失聲尖叫起來。

“是‘九尾妖狐’!”龍拐和黃怕怕齊聲嚷道。

“不是狐,是豬!”鍾禮兵糾正道。

“是‘九彘’——這個孽畜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鄭美珠也大感駭異。

這時那衡其卻不理會眾人的議論,抱起那嬰兒,往懷裏一揣,準備離去。

“快放下,那是魔嬰!”鄭美珠駭然大叫一聲,竄上前擋住了衡其的去路。衡其眼裏的綠光暴漲,他一張口,口裏竟噴出一團綠氣,似一簇毒箭直跳射到鄭美珠麵前,鄭美珠急忙一個淩空倒翻,掠退一丈多遠,躲過了那簇綠氣。“撲撲撲”那綠氣打在不遠處的一根石柱上,竟然崩開了數十個鉛凡大小的窩窩,還直冒氣泡!

好厲害的綠氣!

“截住他!”鄭美珠疾喝一聲。早有郭離飛射而至,橫貫在衡其麵前。李詩茵驚呼一聲:“郭離,別傷他性命……”

其實現在的情況是郭離的命差點傷在了衡其手裏!隻見衡其口中連連吐出毒氣,郭離揮刀左抵右擋、應付不暇。那綠氣噴在郭離的刀上,竟然將刀片都蝕穿了好幾個黃豆大小的孔,那孔緣還在侵蝕擴大,郭離也不由皺緊了眉頭……錢老二、曾國文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從來沒有見過什麽東西能將堅硬的鋼刀都能蝕穿,除非是腐蝕性極強的“王水”或濃硫酸之類。但在古代的大明朝,能有這化學物品嗎?何況還是從人的口中發出來的?

趁著眾人目瞪口呆的當兒,衡其一拂衣袖,人已掠進了黑暗中不見了蹤影!

錢老二半晌才發出一聲驚歎:“衡其這小子,終於‘修煉’成‘武林高手’了,他嘴裏吐出的綠氣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龍拐糾正道:“不是‘武林高手’,我看他已經成為‘魔道高手’了!你們看連鄭女俠和郭離都截不住他,還有誰能截住他?”

“不錯,周公子已經入魔,成為魔道中人,我等實已無能為力阻止他入魔,除非菁兒姐姐或者李師叔……”鄭美珠也麵露沮喪之色。

“我去找他!”李詩茵忽然從牙縫間迸出一句,人已似一道白色的閃電飛掠而去……

“詩茵姑娘、詩茵姑娘……”鄭美珠叫了幾聲,哪裏還有李詩茵的影子?錢老二搖頭道:“得,衡其入了魔,這下更成了一團亂麻了……”高媚真道:“我們還是趕快追上詩茵姐吧,她一個人實在太危險!”

鄭美珠點點頭:“我等現在唯有跟上李姑娘,再見機行事了。”

就在這時,“蓬!”地一聲,那“九彘”的屍體竟燃燒起了一團綠火,眨眼間,那“九彘”的屍體便燒成了灰燼,什麽也沒有剩下,與此同時,空氣中則似乎有一股說不出感覺的怪味道,石床上方似乎飄蕩著一個幽靈!

每一個人都打了一個冷顫,隻覺得周身寒徹入骨……

西蜀山撫琴台。

“呼隆隆!”那種怪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更加地動山搖,整個石洞都震顫不止,不少碎石都被震得從洞頂落下!菁兒和李莫言都是臉色大變。李莫言點頭道:“這一定是‘魔尊者’……隻是我不明白,它為何如此躁動不安?莫非它已感覺到了將有大變發生?”

菁兒心中打了一個激欞,脫口而出:“莫非魔嬰已經出世?師姐,我們不能再待在這裏以常法恢複了,菁兒預感到人間將有一場大災劫降臨……我們須要用非常之法來快速恢複我們的氣力!”

李莫言麵有疑色道:“有一個去處可助我們快速恢複神元,那就是‘靈龜台’,但‘靈龜台’有很強的反噬暴戾之氣,稍有不慎,我等不但無法恢複神元,更有可能走火入魔、萬劫不複!”

“師姐,現在顧不得這麽多了,一來夫君他必須要及早找到,二來阻止魔嬰成為魔王更是我等教中大事!師姐,你可將菁兒放置於‘靈龜台’,讓菁兒生死由天道抉擇,你可自在此處修養……”

“不,師妹,不要,我不會讓你去‘靈龜台’……師姐已經錯了一次,豈可一錯再錯?”

“師姐,你讓我去‘靈龜台’吧,無論是福是禍都是我的命,我不會怨你……事關大局,菁兒不得不鋌而走險……萬一我有不測,請你告訴我夫君,就說菁兒的心和他永遠相連,無論今生今世是在何處,哪怕是陰陽路隔,菁兒也矢誌不渝……咳咳……”菁兒一陣劇烈咳嗽,咳出不少血痰。李莫言心如刀灼、淚流滿頰,拚命地搖頭:“師妹,你是我唯一的師妹,我不會讓你去‘靈龜台’,我不會!”

菁兒輕輕歎息一聲,疲倦地閉上美目,擺擺手,似乎終於拗不過師姐而打消了念頭:“也罷了,菁兒再想他法……師姐,菁兒也累了,你也為菁兒勞心費神,咱們都稍歇一會吧。”李莫言點點頭,重新躺回自己的石床上。頭一枕到石床,一股疲憊之情湧上全身,她這才發覺自己其實也已經很累很累了。她看了看菁兒,見她似已睡著,便也閉上眼,小憩了一會。

她這一憩竟然睡著了過去,雖然不過睡了小半個時辰,但這半個時辰中已足以發生很多事。她一個激欞睜開了眼睛,往對麵的石床上望去……

對麵的石床上空空如也,菁兒竟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