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知縣趕緊揉揉眼睛。

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這時,隻見其中領頭的,竟還是個兩歲左右的小奶崽。

她正打著赤腳,捧著破碗,蹦蹦躂躂地指揮村民。

嘴裏還噴著口水,念念有詞道:“窩們都是要飯人,要飯不積極,腦瓜有問題!鄉親們,走,咱們去要飯叭!”

村長立馬配合大喊:“走嘍,反正村裏沒了活路,咱們一路進京,要飯去。”

見狀,田知縣氣得衝上前嗬斥:“本知縣前來收糧,你們作的哪門子妖,以為這樣就不用捐糧了?哼,做夢,快把糧食交上來!”

小糯寶抬起被抹了鍋底灰,像個小花貓似的臉頰,水靈靈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委屈得不行。

“呀,原來是知縣大人來了啊。”她歎口氣後,拍拍胸脯道:“誰說我們不捐糧了?我們村雖然困難,但您放心,無論如何也會湊齊那兩千斤白米噠~”

田知縣有些驚訝。

嗯?難不成還是他誤會了?

既然不逃捐,那做這個樣子是幹嘛呢。

這時村長就走上前,故意點頭:“是啊,糯寶說的對,我們大柳村該捐多少就捐多少。”

他撓了撓全是破洞的褲子,嘿嘿笑。

“這不你看,我們全村已經在賣房賣地了,實在不行還可以賣兒賣女,定給您把白米湊夠!”

馮氏抹著眼睛歎道:“唉,隻是啥都賣光了,我們在家也沒有活路了,所以打算全村一起逃荒,進京城要飯去。”

“聽聞您為了收糧辛勞不已,待我們進了京城,做起了叫花子,定為知縣大人您歌功頌德,讓全京城都知道,我們是為了給您捐糧才出來要飯,讓世人都知道您的號召力!”張秀才一臉“真誠”地繼續接話。

鄉親們你一言我一語,這就烏泱泱大喊起來。

“對,到了京城咱也不能忘本,定得說說田知縣是咋收咱糧食,造福全城的!”

“田知縣了不起,我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得天天把他的事跡往外傳!”

聞言,田知縣雙腿一軟,差點兒坐到地上。

啥?

這些村民居然真想去京城?

還要一邊要飯,一邊給他“歌功頌德”?

這不是明擺著給他上眼藥嗎。

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在雲城搞逼捐是吧!

田知縣連忙擺手:“胡鬧,讓你們捐個糧而已,又不是讓你們流離失所,怎就鬧到逃荒的地步。”

小糯寶“天真無邪”地撓撓頭:“大人,你好像有些何不食肉糜唉,窩們賣房賣地湊糧,沒地方住,不去逃荒,難不成,還要一起住進你家嗎。”

“你……”田知縣臉上一白。

他還真有些害怕,這夥人虎了吧唧地進京去。

很快就要到皇上六十生辰,京中處處都在準備,還會有外邦使者前來。

若是突然出現一夥流民,還說是被他所迫,那豈不是要讓他掉烏紗帽。

田知縣正糾結時,白柳下了馬車,一來就露出滿眼毒色。

“大人,您可別被這些刁民騙了,他們村的人向來狡猾,說不定就是故意糊弄您呢。”白柳捏著嗓子尖聲道。

一看是她,村長他們都很驚訝。

這不是,桃源村的那個張家兒媳嗎,原來竟是她在背後搗鬼!

小糯寶不出意料地撇撇嘴角。

既主動找罪受,那就成全你叭。

糯寶像是察覺到什麽,忽然盯住了白柳的肚子,露出一臉玩味。

“知縣大人,這個老嬸子好奇怪哦。”她啪的丟了要飯碗,故意砸中知縣的腳丫子。

小糯寶噠噠噠走過來,指著白柳微微鼓起的肚皮。

“為什麽,她要在肚子裏,塞半個枕頭啊,是為了隨時都能躺下來睡覺嗎。”

白柳聽到“老嬸子”,正氣得想翻白眼。

自己才二十出頭,哪裏老了?

可下一刻,聽到枕頭二字,她不由渾身一緊,心髒狂跳起來。

怎麽可能!

她明明偽裝很好,連知縣大人都騙過去了,這個孩子咋會看出來。

田知縣捂著被砸疼的腳,還沒反應過來:“你、你這孩子亂扔啥呢……再說她是懷了龍鳳胎,肚子才微微鼓,哪裏有什麽枕頭?”

小糯寶努努嘴道:“不信就算了,可是在她衣裳裏,確實有東西,窩都聞得到裏麵蕎麥枕芯子的味道呢。”

白柳手忙腳亂,想捂她嘴:“你少胡說八道,我這枕頭裏塞的是棉花,哪有什麽蕎麥?你不可能聞出來。”

“哦?怎麽還自己認了啊。”小糯寶噗嗤一下,嘲笑得好大聲。

白柳失神一瞬,慌忙捂嘴。

可是再噤聲已是遲了。

田知縣放下腳丫子,瞪大眼睛:“你說什麽,難不成你衣裳裏,還真藏著枕頭。”

說罷,他疑心大起,這就叫來最近的馮氏和楊田梅:“你們倆過去,快,把白柳的衣裳解開!”

白柳立馬驚得大叫:“大人,人這麽多,怎好讓我當眾驗身啊。”

田知縣冷哼搖頭,一個出生於煙花柳巷的女子,要不是說有了孩子,他才不會帶在身邊,在這兒矯情什麽。

這時,馮氏和楊田梅已經手快一步,直接上前給白柳的外裳解開。

下一刻,隻聽“噔”的一聲,一隻拆了半邊枕芯的枕頭,就掉到了地上。

白柳捂著幹癟的小腹,嚇得雙腿發軟。

田知縣頓時怒極,紅著臉罵:“你竟然敢欺騙本知縣,還說你懷了龍鳳雙胎,不然本知縣怎會把你這破爛貨,抬進府裏做第十七個姨娘!”

“噗……”小糯寶口水差點噴出來。

十七個姨娘……

難怪這田知縣看著麵色發虛,腎經有虧呢,這也不怕把自己折騰死。

白柳嚇得臉白,這會兒也顧不上報複大柳村了。

她跪在地上哭求:“大人,您聽我說啊,我還不是太在乎您了嗎,才出此下策啊。”

田知縣厭惡甩手。

把他當大冤種戲耍,簡直找死。

他喝道:“來人,把這賤婦綁回去,重新丟回大牢,免得再髒了本官的眼。”

在白柳的一片哭啼中,小糯寶無奈搖頭。

蠢人啊蠢人。

若是不來招惹大柳村,也不至於沒享幾天福,就又被送回牢獄之中。

這時,田知縣看了眼大柳村眾人。

他猶豫道:“本官是聽了那賤婦挑撥,以為大柳村很是富強。既白柳所言不真,那你們村的捐糧便可減免,隻出八百斤就好……算是本知縣給你們開恩了。”

這不過是借口罷了。

田知縣是怕把大柳村逼急了,到時候全村真的逃荒進京,弄不好會影響他仕途。

小糯寶翻了個小白眼。

還開恩呢。

如此大言不慚,真是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了!

小糯寶正在考慮,要不要讓二鬼出手,也給這個知縣來把鬼火,燒燒他那肥頭大耳。

這時,就聽有一陣馬蹄聲,突然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請問,哪個是大柳村的薑糯寶?”來者身穿一襲官袍。

手拿一卷鑲金邊的紙軸。

待眾人擁著小糯寶上前後,那人翻身下馬,大聲道。

“奉天承運國師詔,曰,大柳村薑糯寶,奉上治肺血病藥方有功,國師大悅,特賜白銀百兩,羊脂白玉平安鐲一對,金絲鬥彩茶盞雞缸杯一雙,待來日可進京謝恩。”

小糯寶一聽,驚喜得眼睛瞬間亮晶晶。

哇聖旨!

定是宋老飛鴿傳書,送藥方子回京時,署上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