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鄭嬤嬤就急三火四跑進屋,她剛在大門外,見過莊上來報信的村民。
眾人一聽,笑聲便戛然而止。
“什麽,光天化日怎會有這事?什麽人也太大膽了!”馮氏眸色一驚,噌地下就站起身。
蕭老太也緊了眉間,忙問,“那現在可有報官?賊人是什麽來曆?村民傷得重嗎,有沒有害到性命的?”
鄭嬤嬤一時心急,也沒問清楚,這會兒正抓耳撓頭,也答不上了。
小糯寶擔心極了,肉嘟嘟的臉蛋皺成包子,扯著馮氏就急巴巴往外走。
“眼下那邊定慌亂著,估計沒個應對,娘,蕭奶奶,咱們還是去了莊上再細問吧。”
“鄭嬤嬤,二哥去東邊的舊莊了,你去告訴他一聲,再把五哥從百貨大鋪一並喊來。”小糯寶雖然急,但話仍說得很有條理。
於是眾人趕緊收拾一下,這就坐上馬車,朝著小柳莊去了。
鄭嬤嬤也馬不停蹄,騎上她剛買的小騾子,可比馬車方便多了。
等到了莊上時,小糯寶才剛下車,就見有幾個漢子正坐在樹下,衣上還染著血跡!
這時候,村長正安撫著大家,見薑家人來了,他才忙招手朝這邊走來。
小糯寶心髒怦怦跳,上下打量了下村長,見他身上沒什麽明顯傷,這才鬆了口氣。
馮氏緊跟其後,忙開口問,“村長,到底出什麽事了,我們一聽到消息,就趕忙過來了。”
村長喘了口氣,臉上的褶子都深了幾分,可見是折騰得不輕。
他擺了擺手,頗為一言難盡道,“別提了,天還沒亮時,咱莊上來了個天殺的賊人,他直接闖進咱工坊了,還和咱巡邏的漢子廝打了一通。”
原來,就在天亮之前,竟有個黑衣人偷溜進了小柳莊,翻牆進了工坊裏。
得虧裏麵各個屋舍,全部都上了門鎖,他這才沒有及時打開。
加上巡邏的村民們,很快聽到了砸鎖動靜,飛快趕過去,就和那男人打了起來。
老李頭換掉了身上的髒衣,跑過來道,“別提了,別看他就一個人,但沒想到還是個練家子,巡邏的人一進去,他竟然就亮了把刀出來,對著人就是一通砍,像是誰跟他有仇似的。”
好在,當時老李頭也在。
他年輕時當過大頭兵,冒著危險卸下了賊人的刀,這才把他逼跑,沒讓更多人受傷。
而且老李頭身手也不錯,拿過刀之後還順勢揮舞了一下,正巧刺中那賊人大腿。
“隻可惜那賊人跑的太快了,哼,就差一點點,我老頭子就能抓住他了。”老李頭氣得臉紅。
小糯寶擔心地看著老李頭,巴不得把他從頭看到腳,生怕被賊人傷到。
直到老李頭呲了下牙,“放心吧乖寶,我皮實著呢,除了擦破點皮,啥事沒有。”
小胖丫這才能放心了,畢竟老李頭寶刀不老,這個是在大柳村裏,那都是人人公認的事。
這時,馮氏又環顧一圈,緊張地問,“那咱們莊上大夥怎麽樣了,有多少受傷的,傷得都重不重?”
大文這時過來了,回話道,“老夫人,擦傷的有好幾個,還有一個肚子被捅到了,好在咱有吳大夫在,已經幫大夥包紮了,都沒生命危險。”
“這次讓大家受驚了,也不知道是什麽賊人,竟然這麽凶狠。”馮氏皺眉罵道。
要是想偷錢財,那也沒有必要傷人啊。
更何況,這就是個莊子,欺負些農戶,算什麽本事。
小武委屈壞了,指著臉邊就道,“老夫人說得對,那人可真壞啊,他上來就要朝我耳朵砍,得虧我耳朵早就沒了,才沒讓他得逞,不然那一刀下去得多疼啊,嗚嗚還得耽擱好幾天工呢。”
看著他右耳的位置,那片空****的位置。
眾人雖知這是玩笑話,但又忍不住覺得心疼。
小糯寶看著那工坊的大門,心裏不由打起鼓來。
如若那人隻是尋常偷竊,誰會隨身帶刀?
更何況,要是隻為偷東西,被發現了不應跑為上策嗎,怎會非要傷人不可?
何況一來,就奔著工坊,可見此人定是帶著目的,多半就是盯上薑家工坊了。
小糯寶有些不安,再抬頭看看驚魂未定的村民,覺得必得杜絕此事發生。
看來有必要,雇上一些練家子,來專門護著工坊和莊子了。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安撫大家夥了。
莊上的農戶們,都是本分過日子的平頭百姓,哪裏見過這陣仗,都被嚇得不行。
這時候,吳大夫穩當得很,已經把最後一個傷者,給包紮完畢了。
馮氏這就掏出錢袋子,叫來大文道,“這半宿把大夥都折騰壞了,你去通知大家,今天起工坊歇息三日,但是工錢人人照發。”
“另外,再拿些銀子上街,買上一頭豬來,再一人買上二斤鹵肉,給大夥好好補補,可不能這些血白流。”
說著,她掏出一個壓手的大銀錠子,就放到了大文手上。
不多時,鹵肉買回來了,一整頭肥碩的大豬也被抬進了村裏。
別看方才,莊上的大夥還嚇得打哆嗦。
可一看到香噴噴的肉來,眾人就都邁得開腿了,一個個說著笑著燒水殺豬,滿臉都是樸實,仿佛隻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這就是農戶的好處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眼見莊上的氣氛活躍起來,馮氏和蕭老太也心裏得勁了些,坐在一旁等著官兵前來,好善後問話。
不過小糯寶卻摸摸下巴,另有想法。
以衙門的辦事速度來看,若是把事情全交給他們,隻怕多半會當成劫財處置,而且等到猴年馬月,都未必抓得到人。
於是她跑去村民們那邊,背著個小手,打算自己先問一問,那賊人的身形、樣貌。
大夥正拿著銅盆,高高興興地排隊分豬肉呢。
一聽公主問話,巡邏隊的幾個肉也顧不上分,急忙跑過來,把手擦幹淨等著回話。
“公主,我們幾個是最早發現他的!”
“那賊人長得不高,但也不算太矮,眼神挺凶狠的。”
“對對對,差不多就小武那麽高吧,至於臉嗎,別提了,當時天還黑著,那人又穿了一身黑袍子,我們沒看清楚。”
小糯寶聽罷眯起了眼,中等個子,黑袍蒙身……這聽著怎麽那麽耳熟呢。
就在這時,小武叼了塊鹵肉過來,含混不清道,“公主,等他逃走之後,我從地上撿到了這個,應該是他掉下的。”
說著,他伸過了手,遞過來一隻淺綠色的玉佩。
玉佩下的流蘇搖曳,還係著幾顆玉髓珠,若是不細看的話,不會發現上麵還刻下了“蕭”字。
小糯寶拿在手裏,下意識地感知了一下。
忽然間,一個人臉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她竟然看到了蕭弈的那張美人臉!
什麽!
怎麽會!
小糯寶震驚極了,脫口而出道,“這玉佩是蕭弈的,可他的東西,怎會在那賊人身上。”
“誰?小姨?小姨是誰啊公主?”小武一臉憨憨地問。
小糯寶來不及回他,隻皺著一雙小眉毛,費力地消化這件事情。
有一種可能,是賊人竊了韓府,才得了蕭弈這塊貼身之物。
但是,卻也還有另一種可能。
就是那賊人和蕭弈之間,有著某種關係,這個她還不能太過揣測。
雖然不想把蕭弈,和小柳莊被闖入一事扯上關係。
但小糯寶還是起了疑心,之後的小半天,都提不起什麽精神。
等到過了午後,回到家時,李七巧已經把飯菜都張羅好了,正和吳夫人坐在廊下,磕著魚皮瓜子呢。
“娘,你們回來了,莊上那邊怎麽樣了?”李七巧聞聲忙起身,過去問道。
馮氏擺了擺手,“也算是有驚無險吧,大夥都沒啥大事,就有一個腹部被劃開的,我多給了他一些銀子,讓他安心休養,沒養好不許下地幹活。”
累了小半天,馮氏和蕭老太本還不知道餓。
可聞了家裏的飯菜香,她倆的肚子也像是大夢初醒般,都忍不住咕咕叫了兩下。
“老二媳婦兒,晌午吃啥啊?”馮氏舔了下嘴,看向屋裏的桌上。
李七巧抬抬手,就讓鄭嬤嬤快把罩籠打開,隻見桌上赫然擺著的,是一碗碗紅油涼拌餛飩,上麵還放了些紫菜點綴。
於是眾人趕緊落座,這就忍不住大快朵頤起來。
隻是有些罕見的是,小胖丫不知怎的,抱著大大的餛飩碗,小嘴卻半天不動彈一下,吃得有些意興闌珊。
馮氏有些奇怪,伸手摸摸她小臉,“怎麽了乖寶,在莊子上你就看著不精神,是不是心裏裝著啥事?”
小糯寶沒有多說,隻飛快吞了個大餛飩,就道,“娘,下午咱們去趟人市,我要雇一些厲害的練家子回來,保護咱們莊子!”
說罷,她就推開飯碗,短腿蹭蹭蹭跑回了屋子。
等到都用完了午飯後,小糯寶就喊來鄭嬤嬤,讓她快去小九重天,把伽貳叫過來一趟。
不管她的懷疑到底是真是假,但是眼下,蕭弈仍然是抓那賊人的唯一線索,所以不能錯過。
加之小胖丫也是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好久沒有聽到,有關韓府的消息了。
那個曾經顯赫一時的韓家,好像忽然就沒了動靜,這也太不尋常。
不多時,伽貳就從小九重天出來了。
尤其是在聽鄭嬤嬤說了,今日晌飯有紅油抄手時,伽貳就馬不停蹄,騎著快馬趕到薑府。
“公主,有何吩咐啊?”伽貳聞著空中殘餘的抄手味兒,忍不住大咽口水。
小糯寶從椅子上跳下來,小臉很是正經道,“伽貳,我要給你一個任務,做好了給你吃十碗我二嫂做的抄手!”
“你去幫我打探一下韓府,看他們近來有什麽動向,尤其是住在那裏的蕭小美人,但是記得,不要被他們察覺到!”
伽貳耳朵動了動,就知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貓膩。
他也認真起來,粗聲粗氣點頭,“公主放心,我這就過去!”
而與此同時,韓府那邊,卻是響起一陣杯盞碎裂的聲響。
一個黑衣男子跪在地上,他隱忍地咬住牙齒,大腿上還纏著染血的白布。
蕭弈身形雖還尚小,但冷冷盯著他,已經透出居高臨下的姿態。
“你怎麽這般不成事。”
“區區一個莊子,全是些農戶罷了,你曾經怎麽說也是瓦剌王室的侍衛,哪怕入南紀為暗探多年,也不至於丟了身手,會被他們刺傷?”蕭弈蹙眉質問。
阿犬深吸一口氣。
其實,他也很是意外。
他刻意挑了後半夜動手,就是想等所有人都睡下,可哪曾想,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莊子,夜半時分,竟然還會有人巡邏?
見他沒有吭聲,蕭弈鄙夷道,“就算是你失了手,也無妨,被人發現後就應該趕緊逃走,佯裝成竊賊盜物,你怎麽能亮起刀子來,還暴露了你的身手,這豈不是引人懷疑?”
阿犬垂下頭道,“其實,原本我也沒想動手,實在是那裏的人,看見我闖進了那個宅子,就像是不要命了似的,說什麽也要抓我,我才不得不動手。”
而且更讓他費解的是,即便當時他亮出了刀子,小柳莊上的人也沒有害怕。
就好像他們在守護什麽至寶一般,一個個都勇敢又堅定。
蕭弈一聽,眉眼動了動,就忽然笑出了聲。
“若照你這麽說,看來咱們的方向沒錯了。”
“那個莊子裏,絕對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不然的話,他們也不至於派人巡邏,更不會拚死守護。”蕭弈眯眼道。
就在今日以前,手底下的人給他回報,說薑家的小柳莊,進來總是有車馬進進出出,不停的往裏運送綠鬆石、檀木等物件。
蕭弈猜到莊子裏藏著什麽生意。
於是就派阿犬前去探查。
結果沒想到被人發現,就把事情鬧了這麽大。
蕭弈沉思片刻,便道,“今天你已經打草驚蛇,短時間內不便再去那裏,你先回去,等有事我再安排你。”
阿犬點了點頭,這就拖著受傷的右腿,翻牆離開了韓府。
而就在這時,伽貳也換上一身便衣,剛剛趕到韓府所在的巷子。
他餘光一瞥,就見一個黑影,一瘸一拐從牆上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