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伯爺真是好福氣啊。”

“有個這麽可愛的妹妹就算了,可就連出趟遠門,都想著伯爺,這才一回來就送了那麽老多吃的,看把伯爺哄得牙都合不了。”

“誰說不是啊,等我年底回家,也得催我爹努把力,也給我生個這麽好的妹妹!”

聞聲,李清萍下意識看過去,就見原是幾個火器兵,正說說笑笑從軍營裏出來。

這幾人滿眼冒著羨慕。

原來,就在方才,小糯寶帶了一兜子的烤魚片、麻辣魚皮、烤小魚仔之類的零嘴兒,去投喂薑豐澤了。

營兵們多是外鄉人,看到小胖丫躺在豐澤懷裏,親昵地揪他胡茬兒,再看他們都不由想念起自己家人,更感慨伯爺有福氣。

這會子,正好楊二頂著滿頭大汗,也出來去喝茶了。

他已經當上小虞侯,全靠跟著豐澤掙的軍功。

聽到這些新兵蛋子們,在羨慕起豐澤兄妹,楊二也覺得驕傲,忍不住笑了個大紅臉。

“咱糯寶公主可是世間最好的妹妹了,這福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他過去摟住倆人肩膀。

然後他又樂道,“不過,咱伯爺也寵公主啊,你們是不知道,從前在村裏時,咱公主都不用長腿兒,去哪兒都有這幾個哥哥抱著,要不是也不能長現在這麽胖乎啊。”

這話也就楊二敢說。

其他人可不敢隨便嘀咕公主。

不過,說起伯爺寵愛妹妹,那他們也是毫不懷疑的。

這不,就在剛剛,豐澤和蕭蘭衣還擠來搶去,就為了搶誰先吃糯寶喂的第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搶寶貝呢。

眾人想想就忍不住笑。

這時不知是誰喊了句,“哎呀,叫這麽說,將來咱伯爺要是肯鐵樹開花找嫂夫人了,那肯定也得公主看中才行啊。”

楊二一臉毋庸置疑,“那必須的!在公主那幾個哥哥眼裏,天大地大都沒妹妹大,公主別說喜歡哪家姑娘了,就算是相中了蕭指揮使當嫂子,咱伯爺也肯定照娶!”

“哈哈瞧您說的。”眾人忍不住拍手笑了。

不過他們隻把這話當玩笑,包括楊二在內,誰都沒有多想。

隻是這時,不遠處的李清萍也聽見了。

她不由微怔,輕聲喃喃道,“妹妹看中了就娶?婚事不由爹娘做主,倒聽一個小妹妹的,這薑家還真是少見啊……”

不過,照這麽說來,要是先前她多在公主身上,費些心思。

是不是事情就會不一樣呢?

這個念頭才剛冒出,李清萍又趕忙搖頭,死摳住掌心想疼醒自己。

她到底在想什麽呢。

之前已經鬧出了醜事,還嫌不夠丟人嗎?

眼下,她和李府都承受不起半點風雨,不然的話,就真是走進死胡同了。

李清萍滿臉哀傷地垂著頭,思忖良久,終於深吸一口氣,打算回家就跟父親坦白。

腹中孩子的事,終究是不能再拖了。

她隻管實話實說,不管父親罵她不知羞恥,把她隨便嫁個粗人了事,亦或是恨她自掘墳墓,讓她生下後就去寺裏當尼姑,她都必須得承擔。

想到這兒,李清萍反倒鬆了一口氣,好像心裏的包袱落了地,這就快步朝家走去。

然而,等她把打算告訴了王姨娘後,卻被那婦人極力反對。

王姨娘瞪大眼起身,怎麽都想不到,李清萍竟想走到這一步。

李湖圖最是恪守本分,一旦知了這件醜事,雖不會把女兒隨便打發了,但也多半會讓她稱有重病,然後終身不嫁守住秘密。

那樣的話,將來分家財時,李湖圖定會把大半銀錢都給李清萍傍身啊。

王姨娘眼看自己的算盤要落空,甚至兒子的家財還要被分走,急得她攥緊李清萍的手就喊。

“萍兒,你可不能糊塗!”

“你那個爹是榆木腦袋,真跟他說了,他定會把你攆出家門,省得你辱沒家風啊!”王姨娘故意嚇唬。

李清萍卻沒動搖,苦笑道,“誰讓我自輕自賤,要真有此下場,也不怪父親。”

王姨娘心更慌了。

她撓了撓又胖又油的大腦袋,正要絞盡腦汁,穩住李清萍。

李清萍卻已經不願再說,反而想到方才出門時,在軍營前聽到的閑話。

她支著下巴,隨口歎道,“姨娘,咱之前真是白費心思了,就算薑家大爺真看上了我,但沒有他那公主妹妹點頭,我也斷然沒可能進家門啊。”

王姨娘煩躁地斜她一眼,“那就是個孩子罷了,就算貴為公主,但又怎可能管得了大人婚嫁之事,你淨瞎猜!”

李清萍一臉認真,抬頭看她道,“這可不是我亂說的,是公主的同鄉楊虞侯,還有那些營兵們說的。”

說罷,她這就把那些人的話,原模原樣地學了遍。

王姨娘的臉色也從不耐煩,慢慢變成遲疑,再到好似想到什麽的驚喜!

“照他們的話,那薑家倒反天罡,不稀罕兒子隻寵女兒?”

“那個五歲小娃娃,說什麽薑家大人都聽?她說哥哥娶誰就娶誰?”王姨娘興奮起來了。

這不就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嗎?

這麽看,她把李清萍嫁進薑家,這是又有戲了啊。

王姨娘二話不說,趕忙坐到李清萍身邊,“萍兒,看來是咱之前方向錯了,小孩兒不比大人好拿捏多了?姨娘對付孩子還有一手!這一次,咱隻要算計準了那小公主,就能等來薑家的八抬大轎了!”

李清萍還有些懵,“姨娘,我不想再……”

“你不想什麽!”

“不想做薑家大夫人,體麵風光,被夫婿寵愛一生,難不成,就想被你爹打發給個粗人,累死累活一輩子,過得連下人都不如?”王姨娘瞪著眼睛喝道。

李清萍被這麽一嚇,心中陡然生出畫麵,又不得不動搖了。

可她又糾結地擰著手帕,“但是……公主那邊,我又不認識她,一時半日也未必能討到她歡心啊。”

王姨娘眯起了眼,一招十幾年前用過的舊計,已經爬上了心頭。

她磨了磨牙哼道,“你個木頭腦袋,誰說要你去討好那孩子了?”

“那您的意思是……”李清萍愣住了。

“你想想看,既然薑家全家都把視若珍寶,要是她哪天出去遊玩時,突然落了水、遭了劫,又或是遇了其他難,再“碰巧”被你救下,你說薑家為了感激你,會不會任由你開條件?”王姨娘眯緊了眼睛。

“到時候,哼,那小屁孩也定把你當救命恩人,巴不得求你當嫂子呢!”

眼底閃過一抹狠色後,王姨娘扯過李清萍,這就對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聽罷,李清萍頓時大驚失色,臉都白了一片。

“可這一旦沒算準,真讓公主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她本能地往後縮。

王姨娘斂起毒色,低哼一聲,“姨娘會派得力的人做,這你不用擔心,你要是想把腳踏進薑家,就隻管照我說的做!”

過不多時,紫蕪院內,終還是傳來了姑娘妥協的歎氣。

而另外一邊,小糯寶在投喂完三哥後,又在他懷裏打了會盹兒,這才想起正事。

薑豐澤也好些天沒見到妹妹。

這會兒他正抱著懷中的小團子,臂彎都挺得直直,生怕把乖寶弄醒。

小糯寶睜開半條眼縫,看他這般小心翼翼,忍不住呲出小白牙,但又馬上心疼起來,趕快爬到旁邊好讓三哥胳膊鬆快些。

“糯寶醒了?可是外麵操練聲大,吵到你了?”豐澤這就要起身,去把窗戶關上。

小糯寶伸了個小懶腰,卻是搖頭扯他坐下。

“三哥,我不想睡了,還有事情想讓你派人做呢。”

豐澤立馬坐好,對妹妹的事都無比上心,“何事?你隻管說。”

小胖丫正經起來,“你能不能幫我查查,京城裏有沒有一個,叫犬哥的人?”

渤城路上的危機,雖然早已化解。

但背後之人若沒得逞,定還會再出手,她想知道到底是何人作祟。

薑豐澤聽得一愣,“犬哥?這名字還真不多見,除了這稱呼外,還知道他的什麽嗎?”

小糯寶摸摸後腦勺,哼唧道,“那幾個人說他三十歲上下叭,中等個子,好像總愛穿一身黑……”

未等胖丫描述完,薑豐澤的腦海就閃過一個人!

他猛拍大腿,“犬哥……黑衣……莫非你說的那個,就是顧依依從前的賭坊狗腿子阿犬?不會這麽巧吧。”

先前,豐澤和蕭蘭衣去賭坊做過幾日內應。

對這個賭坊掌櫃,印象當然深刻。

小糯寶也驚住了,“要真是他的話,那他為何要跟蹤我們,難道是,想給顧依依報仇!”

可話一出口,小胖丫又覺出哪裏不對。

想報複的話,不應該更加幹脆一些,直接動手打殺嗎?

為何隻是探查他們渤城之行的目的……

“這事當真蹊蹺,不過絕對馬虎不得,妹妹你等著,我這就讓楊二帶人,先在全京城搜捕阿犬!”薑豐澤坐不住了,讓蕭蘭衣護送妹妹回去後,自己再忙去安排布置。

而眼下擺在小胖丫麵前的,還有個更撓頭的難題。

就是她去渤城時,落下的那麽多天課業!

第二天早晨,小糯寶跑去小學堂一看時,才發現,在她不在的這些天,桌子上已經擺了厚厚一遝卷紙。

上麵有的是算數題、有的是詩詞背寫、還有她最討厭的,對策論!

等到李湖圖進來後,手裏還拿著一本新詩書,忙鬆口氣道,“好公主,你可算回來了,正好咱的詩詞課也該講新課本了,春哥兒這幾日都沒學新的,就等著你回來一起講呢。”

小糯寶險些抱頭咆哮。

她指著堆成小山的桌子,氣鼓鼓跺腳,“什麽?沒講新詩課?那為啥還有這麽多課業,少師我需要個解釋!”

李湖圖無奈摸頭,“這……講不了新課,我就帶著春哥兒複習以前學過的啊,每日留的課業也不多,誰讓你“積少成多”了。”

小糯寶捂住耳朵,趴在桌上搖小腦袋,大有耍賴的架勢。

“啊啊,不聽不聽,王八念……啊不……少師念經!”

“反正我不在時留的東西,我統統不認,絕對不寫!!”

李湖圖嘿嘿一樂,二話不說就掏出戒尺,懸在春哥兒的腦門上。

小糯寶一看,就知自己要是不聽話,春哥兒的小腦門準要被敲成木魚,隻能趕緊護住侄子,苦著小臉認下課業。

最後,小胖丫忍痛拿了兩包烤魚片,和一串貝殼風鈴,才終於哄得李湖圖答應,可以減少一半詩詞卷紙。

不過饒是如此,那也夠她寫上半日了。

於是等放課後,小糯寶回了臥房,就趕緊奮筆疾書,生怕耽擱了她傍晚去莊上看工坊。

這時候快到午飯時,吳夫人正好來蹭飯了。

她也有些日子沒見糯寶,心裏想念得緊。

正好城南的報國寺要開廟會,每年都是京中一大盛景,吳夫人知道糯寶喜歡熱鬧,就想邀她們娘幾個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