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沉悶無奇。
大殿之外冷風吹,像是要刮刀子。
朝臣們匯報完常事,便都歸心似箭,隻盼待會兒能腳踩風火輪,快些衝回馬車。
很快,阿黎打了個哈欠,正要出聲退朝。
誰知這時,國子監祭酒吳青卻上前,“臣還有一事要奏!”
眾臣腳下剛動,便又隻能生生頓住,埋怨地朝後看去。
穆亦寒也已經起身,打算出宮去看閨女。
他不得不坐回去,“原來是吳卿?你有何事啟奏。”
吳青憋了好些日子,終於忍無可忍。
“還請國師,恢複國子監寒天作息!”他聲音響如洪鍾。
本來冬日下午,便是他一年中最盼著的,逗鳥、看書的好閑時。
現下忽然改了點卯時辰,這不是硬生生的,拆散他和這份快樂嗎。
加上吳夫人已懷胎八月,正是需要陪伴時,吳青這一根筋文人,就更忍不了了。
穆亦寒卻是眼皮都懶得抬,一聽就給否了。
“不可。”
“本座豈能朝令夕改。”
他還得防範著,豐景那小子太閑,又跟他搶閨女呢。
吳青哪知內情,本想上前再求。
可眾官員著急回家,紛紛開口製止。
“國師大人英明,國子監乃培育人才所在,哪能隻顧休養。”
“寒天作息當初就不該設立,我們兵部就不曾有過,你國子監憑什麽搞特殊?”
“這是早朝!你那點雞毛蒜皮小事,也值得拿出來一說,有屁憋住了回家放去!”
吳青被說得窩火,再一抬頭,見穆亦寒已經要拂袖離去。
他一上頭,幹脆道,“也罷,既不能恢複寒天作息,那臣便要告假數日,還請國師見諒了!”
“告假?”穆亦寒懶懶瞥他,“緣由是什麽?”
吳青賭氣胡說,“緣由?哼,因臣即將喜得麟兒,這胎曾是在菩薩麵前發願而得,如今要大擺長桌宴還願,得告假半月宴請鄰裏,這算不算緣由!”
“對了,此乃為了傳宗接代大業,國師不會不允,想斷了我吳家香火吧!”他一上頭脾氣也大了。
眾人一聽趕緊噤聲。
知道他是故意扯胡,擔心國師會不悅降罪。
不曾想,穆亦寒眉梢一挑,不僅未怒,反倒露出一抹盤算。
哦?吳家要宴客?
還半個月?
這倒是個好機會啊。
穆亦寒忽然愉悅起來,露出一抹輕笑,“好啊,那本座準假了,吳卿既要擺宴,就回去專心準備就是!”
說罷,他抬腿就離了大殿。
留下反倒懵了的吳青。
還有不停議論的朝臣們。
“國師怎麽改了性子,這麽好說話了?”
“誰知道,算是吳青命好吧,一個整日自詡清流的文官,國師估計都懶得整治他。”
吳青回去納悶了很久。
同時也有些後悔,悔自己不應衝動,眼下這假不休也得休了。
然而更讓他後悔的,卻還在後頭。
下午時,竟陸續有三四十位、平時少和他來往的同僚,莫名上門送來賀禮,還問詢長桌宴的日子。
吳青驚訝,細問才知,原來是國師發話了。
穆亦寒居然派人挨個府邸通知,讓朝中文武百官,皆同去吳府宴席,已經通知了上百號人!
眾人雖然納悶,但以為是國師禮重清流文官,便都照命行事。
吳青不由傻了眼。
天爺啊,他不過是衝動胡說,怎還真招來了群臣吃席……
要知他平裏俸祿少,又少收貴禮,如若真的宴請百官半個月,豈不是幾年白幹。
吳青這下可上火了。
隻能去動眾人所送賀禮,想要偷偷變賣換錢。
不曾想,穆亦寒更絕,已經提前告知百官,不可送任何貴禮,省得給吳府添了擔憂。
等吳青一一打開匣子後,才發現,裏頭全是些賣不上價的古書、和手寫賀信等物!
這個可憐文人一拍腦門。
這也真是太坑了啊……
與此同時,薑府這邊,也迎來了親送消息的國師。
快到晌午,小胖丫裹著兔毛襖子,邁著短腿鑽進廚房,想要看午飯是什麽。
察覺門口探進個小腦袋,李七巧回頭笑笑,順便舉起了刮肉刀。
小糯寶趕忙一蹦三尺高,“啊!羊肉鍋子,中午吃羊肉鍋子,二嫂我要吃辣鍋,要又麻又辣,辣到不識數的那種!”
“得了吧,忘了上回吃辣魚鍋,結果嘴巴都麻腫了,上茅房還屁股疼的時候了?”
馮氏果然是親娘,揭起短來毫不含糊。
小糯寶耳朵一紅,假裝聽不見就要開溜。
正好這時,穆亦寒進了薑府,她連忙拱進爹爹懷裏。
“爹爹下朝啦?來得正好,晌午咱們吃羊肉鍋子,你要有口福啦!”
穆亦寒抱起閨女,點點她小鼻尖。
“爹爹不白來蹭飯,今日給你的小九重天,弄來了一門好生意。”他眸底帶著笑意。
小糯寶驚訝住了,“生意?是什麽人要來?”
穆亦寒便把朝上之事道出。
“吳青既想告假,那不如就借著他的長桌宴,請來百官,來讓小九重天好好亮個相。”
京城之中,論起家底豐厚,沒多少人能比得上這些朝臣了。
這一下子,便能把他們都聚在山莊上,還愁日後,無人知曉小九重天嗎。
而吳青眼下,定是囊中羞澀,在為擺宴一事發愁。
薑家隻需主動提出,給他減免費用,不僅能借上這次機會,還能賺一份吳家人情。
“這頭一門生意,雖看起來不賺錢,但其中的宣傳價值,遠超於擺宴的費用。”穆亦寒說道。
薑家人聽罷,都被國師的腹黑給折服了。
明明是他給吳大人挖了坑。
然後再讓薑家出手解困。
裏外裏白賺份人情,還能得個最好的時機,推出小九重天,這也算得太精了!
馮氏他們都拍手叫好。
“這下絕了,不愁咱山莊沒個隆重登場了。”薑豐年高興搓手。
薑豐虎也憨憨笑道,“國師這招真是高,就是可憐了那吳大人,被咱當工具人了!”
穆亦寒卻是搖頭。
吳青朝上失態,他沒有處罰,已是兩者相抵了。
小糯寶拍著小巴掌,開心地笑開小臉,“好耶,那就照爹爹說的去做,咱們的小九重天,可是要正式開業啦!”
所有人都笑了個滿臉,隻有豐景在後麵委屈摸頭。
雖然但是……可他的寒天作息,當真就回不來了嗎?!
眾人又說笑了幾句,這時李七巧扯下圍裳,走出廚房喊道,“娘,羊肉鍋子馬上就能端上,快帶糯寶和國師他們進屋坐吧。”
小糯寶摟緊爹爹脖頸,左拐右拐,沒去平時的偏殿用飯。
而是去了小廚房北側的暖房。
那邊雖然小些,但卻布置得幹淨,另一端還連著廚房的炕洞。
“冷天吃羊肉鍋子,就得脫了鞋子,上炕吃才得勁兒!”馮氏招呼著大家,“好在這暖房有一鋪炕,這一冬咱就在暖房的炕上吃吧,就像原來在村裏那樣。”
鄭嬤嬤抬了兩張榆木桌,放在炕上拚在一起。
李七巧帶著倆廚娘,端進兩隻銅爐鍋,裏麵已經煮上了老湯和肉片。
“我們婦人就愛吃些辣的,又怕你們幾個男人吃不得,所以弄了個辣鍋,又弄了個菌菇鍋底,誰愛吃哪一鍋,就自己夾去吧。”李七巧發完筷子笑道。
隨著鍋裏熱氣沸騰,眾人也脫下外衣,甩開膀子大吃了起來。
等用完飯後,馮氏沒忘正事,立馬派了薑豐年,上門去吳府說承辦宴席之事了。
這會兒吳青正愁得頭疼,“止疼藥”就送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