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豐年多少有些無奈,二弟怎麽就長了個榆木腦袋。
這個節骨眼上還能賣誰。
許瓚那小子唄。
方才在莊子上,他就看出了許瓚的算盤,不過是假意答應罷了。
薑家雖是頭回經營莊子,但也不是好糊弄的。
薑豐年早就打聽過,莊子上的家奴各有身契,斷沒有和莊子綁一起的說法。
此番許瓚定是想騙莊子契紙,既還妄想害人,那就別怪他下手狠了。
薑豐年敲了下豐虎的頭,嗔道,“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別總那麽稀裏糊塗的。”
說罷,他這就拉著秦不同,辦正事要緊。
秦不同對城裏門清,點點頭,“要找人牙子不難,看你想要把人怎麽賣,若是想賣去正經地兒,繼續為奴為婢,就找西街的張牙婆。”
“如若不論死活,隻管把人清出眼皮子底下,那東街的花牙婆,手段更厲害些,口碑也沒話說。”秦不同聲音壓低了些。
平日裏,那些高門內宅鬧出醜事,比如丫鬟爬上老爺的床榻、或是小廝覬覦了小姐夫人,便會找那花牙婆處理。
薑豐年語氣果決,“就找花牙婆了。生死不論,隻管把人弄走,還請秦老板派人帶我去見。”
“哪裏還用你親自去。”秦不同招招手來,“我打發個人,幫你把她叫過來就是。”
不多時,就見一個穿著圓領長襖的大腳婦,順著秦菜居的小門,扭著粗腰跑上來了。
得知是秦不同引薦,花牙婆格外殷勤,站在包廂外就笑聲作禮。
薑豐年坐在屏風後,遮住自己的身形相貌,讓她在門外聽話兒。
“要賣的是個家奴,十三歲,價錢什麽的都好說,隻有一點,必得把他賣得遠遠的,北地和京城都不許再見著他。”
“還有。”豐年又沉下聲音,“你這做的不是正當買賣,我不問你賣人手段,你也不必打聽我家身份。”
“若那家奴對你說了什麽,你也隻管咽進肚子裏就好,要是在外麵傳出了瞎話,我家雖沒有雷霆手段,但也不會善罷甘休。”薑豐年語氣多了嚴厲。
如今,妹妹和三弟身份都不同了,他做事也必得謹慎。
不然鬧出風言風語,落了人家話柄,那就要連累他們名聲了。
牙婆子心裏咯噔一下,聽出是個不好惹的主兒,不敢再嬉皮笑臉,忙點頭如搗蒜。
事不宜遲,薑豐年當即就要發賣。
於是,待晚些時,許瓚正躺在馬廄裏,裹著幹草和單衣做美夢呢,花牙婆就帶了兩個壯漢,一根麻繩,一隻麻袋,擊碎了這小子的全部妄想。
看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皮肉卻是白淨。
花牙婆眯起眼睛,立馬拍板先半閹了,若能活下來,就裝車運走,賣去暹羅國當人妖。
至於賣的銀子,不多,也就十兩。
薑豐年不在乎錢兩,過後就施舍給了乞丐。
夜深露重,等薑家馬車回村時,明月已上枝頭。
兩隻喜鵲站在巢裏,隔著月光打量著豐年,宛如兩個透過麵紗看人的嬌羞姑娘。
薑豐年一進屋,就把事情和全家說了。
“後來我問了牙婆子,暹羅國路途遙遠,賣去那裏做什麽,牙婆子才告訴我,那邊如今盛行人妖,像他這種十二三歲,又瘦不拉幾的,最是弄成人妖的好料子,”薑豐年坐在炕沿上道。
孫春雪吃驚地湊過來問,“啥是人妖?莫不是要把他弄成妖怪?”
薑豐年哭笑不得,“傻媳婦兒,人怎能成妖怪,說通俗些,人妖其實就是二椅子。”
這麽一說,全家都恍然大悟。
後來秦不同有給豐年解釋,暹羅的人妖出名已久,隻是那邊看膩了本土人妖,所以很想買些南紀國的。
若是許瓚運氣好點,做個舞者伶人,還能多苟活幾年。
若是運氣不好,進了歡場楚館,被當作床笫之物,那便等著身子遭大罪吧。
小豐苗聽出其中深意,大聲感慨道,“唉,許家小兒**殘,暹羅榻上滿地傷啊!”
馮氏瞪他一眼,“胡說八道些什麽,那許瓚咋就成**了,你這不是糟蹋花嗎?”
豐苗吐吐舌頭,看出娘沒聽懂,就和豐景擠眉弄眼去了。
這時,小糯寶被吵醒了,她懵懵撓頭,覺得五哥作詩不錯,這就要背下來,留著讀給秀才夫子聽。
而這會兒,薑豐虎才後知後覺,一拍腦門道,“這麽說,大哥你早就看出來,許瓚那小子想坑咱?”
薑豐年無奈點頭,“老二你個糊塗蛋,這還用說?”
“許家一直就惦記咱的莊子,偏偏許瓚在這節骨眼上,求咱拿莊子的契紙出來,這一看就沒憋好屁啊。”
弟弟們都忙圍住大哥,感慨大哥真是厲害。
馮氏也欣慰得眯起眼,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後。
豐年不愧是長子,行事越發有章法,也越發能獨當一麵了。
是弟弟們的好表率。
雖說豐年既無豐澤的官爵,又沒豐景的才華,但他卻是最穩重妥當的。
一家人在一起,就像是一座房子,有的孩子身披榮耀,如同那漂亮的琉璃瓦、有排麵的朱紅門。
有的孩子不言不語,卻默默為弟弟妹妹們做事,就長那堅固無言的地基。
一座好房子,琉璃瓦和地基都不可少。
而他們薑家,也是一個都不能少,團團結結在一起,這日子才能越過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