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一世能在一個村,都好好地處著,對我家也是大福氣。”馮氏有些動容道。

大冷天的,北風呼呼刮,眾人的心卻熱得堪比爐膛。

三兩句謝過後,大夥也不再多說外道話,這就捧著銀子,笑得滿嘴噴白哈氣,叨咕著囤點啥年貨了。

婦人們當然要做身新衣裳,再買點胭脂、眉黛。

幾個不用進學堂的小娃娃,就鬧哄哄的,求著想要糖豆、小爆竹還有江米條。

村長像個老頑童,趁著熱乎勁,也趕忙去討好自家老婆子。

嘴皮子磨起泡後,可算申請到買二兩城裏現賣的好煙絲,能讓他這鄉下老頭過個嘴癮了。

不過看鄉親們都樂得嘎嘎,這就想成群結伴進城逛逛,村長生怕他們飄了,趕忙先開了個村會,給大夥緊緊弦。

學堂前,裏麵的小子、丫頭們搖晃腦袋,念叨著之乎者也。

學堂外,大人們聚在一起,雙手掏進袖裏,聽著村長訓話。

“咱們村能有今日,可是來之不易。”

村長揮舞起煙鍋子,“老話說的好,世人都是嫌你窮又恨你富,所以咱的好日子得關上大門過自己的,可不能到外麵嘚瑟,省得招了嫉恨,知道嗎。”

村裏人不是不知這個理兒。

畢竟,先前青泉村裏正的事,他們還曆曆在目呢。

一個個都點頭如搗蒜,滿眼堅定。

村長又叉腰道,“還有,做人不能忘恩,咱能吃飽穿暖,全是薑家給的幫襯,以後可得記著薑家的情,不用天天掛嘴邊,怪讓人別扭的,但心裏得有個數!”

“知道了村長叔。”

“嗯呢,薑家是咱村主心骨,我們心裏都有杆秤!”

說起薑家的好,村裏人也都很有感觸,有幾個婦人甚至紅了眼。

要是沒有薑家,他們能吃上京城的碧粳米?

能過上不愁吃穿的富裕年?

這份恩情他們埋在心裏,若有一朝,薑家用得上他們,就會破土而出長成大樹!

有著村長時不時的“感恩教育”,加之鄉親們的根都正,大柳村的氣氛,總是團結又融洽。

學堂裏,張秀才拿著戒尺給孩子們講課。

學堂外,村長揮著煙鬥給年輕人們告誡。

大柳村雖是鄉下之地,但從不缺教育的灌溉,兩代人受著長者的提點,正是村裏未來的希望。

不過訓完話,劉婆子也有事想說,就扭捏問了句。

“村長啊,正好大夥都在。”

“眼看快到年根了,我家菊嬌又虛長一歲,你說啥時候能往村裏招倆女婿啊,給我家菊嬌她們相看下啊。”

眾人一聽,皆是哄笑。

菊嬌這丫頭年歲確實不小,可這親事遲遲不成,倒成了劉家的一大難。

村長早有預備,正好前兩天,張範建和西山村村長過來串門。

這倆村都有品性不錯的年輕人,婚嫁未定。

於是三個村子一合計,這就張羅起來,最後成了兩門親事。

顧寡婦的小姑子,招了張家村一沒了爹娘的小夥子,做了贅婿。

楊田梅的堂妹,則嫁給了西山村村長的侄子,夫家還給了一副五件的銀飾,兩頭大豬做聘禮。

隻是菊嬌眼高於頂,非要個讀書或是做小官的,最後仍沒能相看上。

年關將近,兩門親事一經定下,就等著年後辦禮了。

小糯寶一聽有兩頓喜酒能喝,趕忙纏著馮氏,磨著要做兩套喜慶衣裳。

馮氏圍著灶邊,正在和麵,想包個酸菜豬油渣餡包子。

想起那塞得冒尖、都快蓋不上的衣箱子們,她抬起沾麵粉的手,真想把小家夥屁股開頓花。

蕭蘭衣忙抱起小糯寶笑。

“嬸子,買衣裳我在行啊,你在家忙著,我帶糯寶去!”

“別人成親,她買紅衣裳幹啥,當送婚童子啊。”馮氏氣得想笑,卻還是遞了錢袋子,“別忘再去趟木工坊,定做個新衣箱,她那些小衣裳多的,家裏衣箱的蓋子都扣不上了,我都怕夜裏衣裳自己長腿跑了。”

小糯寶笑嘻嘻縮著脖子。

小腦瓜裏,已經浮現出襖裙們不滿“居住環境”,長出倆腿,半夜逃離薑家的場麵。

蕭蘭衣捏了捏她噴出口水的小嘴,這就把人丟進馬車,朝城裏去了。

如今薑豐澤南下,遼東營的弟兄們也一同前往,他獨自在家養傷。

現在傷好得差不多,人卻是要悶壞了。

這人一無聊起來,每日所做之事,也便越發“貓嫌狗憎”了。

每每清早起來,蕭蘭衣除了給糯寶掖被子、倒尿壺、去後院練功,再就是“折騰”豐苗和春哥兒解悶。

這不,有時豐苗懶得去學堂,故意躲茅房裏,就會被他揪出來哈哈笑:“嬸子,快看我抓到了誰!”

氣得馮氏總是冒煙,脫下鞋底子就怒吼,“薑豐苗,你腚是不是不想要了!”

薑豐苗淚流滿麵不說,就連小春哥兒都怕他。

因為蕭蘭衣動不動就趴他耳邊,吹氣告訴他睡姿不對,容易睡出扁頭,非得弄醒了重睡。

“壞咯咯,壞咯咯,噗噗!”

小春哥兒無力反抗,隻能咿呀呀,噴著口水泡控訴。

下午時,等買好了新衣裳,蕭蘭衣帶著小糯寶回家後,就又繼續去挑釁豐苗了。

顧寡婦路過時,看到他和豐苗在院裏幹仗,就笑著道,“蕭公子還是孩子心性啊,不過等將來找了媳婦,他就好收收心了。”

蕭蘭衣可沒興趣,直聳肩道,“那不是收心,是被迫拘束,我可還沒過夠這自由自在的日子。”

顧寡婦想了下,莫名點頭,“也是,你身子那麽白,真找了媳婦等一鑽被窩,白得連媳婦都不好意思,誰嫁你也不合適。”

這話一出,讓這大小夥子瞬間石化。

“顧大嫂……你、你還看過我身子?”

顧寡婦理所應當,“可那不,你忘了啊,那天你受傷被抬回來時,豐虎在炕上直接給你衣裳脫了,咱不都看過嗎,不信我給你問問旁人。”

“劉大娘看過沒?”

劉婆子嘿嘿點頭。

“田梅看過沒?”

楊田梅也笑而不語。

“菊嬌看過沒?”

連這大姑娘,都磕著瓜子直樂,大胖臉上滿是垂涎,隻可惜當時沒多看兩眼。

蕭蘭衣這才想起那日,臉上紅得要命,幹咳著就躲回了屋。

豐苗見狀樂得直扭屁股,“哈哈,蕭蘭花!你也有吃癟的時候,讓你再給我娘告狀!”

眾人正打趣著,這時村口,忽然一前一後駛進兩輛馬車。

前麵的馬車素一些,剛一停下,就走出一位穿著青色長襖的婦人,四十多歲,正是阿黎找來的伺候婆子。

薑家一聽阿黎送下人來了,趕忙出來迎接。

小糯寶眨巴著大眼睛,跟在娘的身後。

這時,她瞧見那婆子下來後,後麵的另一輛華麗馬車也停住,門簾子一掀,走出來一個很是漂亮的六、七歲孩子。

以為這就是給自己找的小閨蜜,小糯寶作為顏控本控,可是開心瘋了。

她忙揮著小手,就衝上去抱人家。

“小閨蜜,你來了耶~我是小糯寶!”

馬車外的蕭弈,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盯著身上的一雙小胖手,發出冷淡的少年音,“誰是你閨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