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發炎熱,厚被子已經蓋不住了。
小糯寶還在睡香香,肉嘟嘟的身子冒著汗,熱得她在被窩裏直顧湧,像隻小毛毛蟲。
馮氏到家後,看這小家夥難受的,手腳都不得閑。
便把被子扯開一些,隻留出一角,堪堪蓋住她小肚皮。
“豐年。”馮氏出屋後,小聲喚道:“娘疏忽了,咱家該換夏涼被了,看給你妹妹熱的。”
“不過咱家夏被就兩條,還是舊的,等你進城給豐景和韋院長送蘿卜時,順道買幾條現成的吧。”
薑豐年連聲應下:“好,娘你給我拿銀子吧。”
“記得買好點的,尤其是給糯寶和蕭公子用的,不能糊弄。”馮氏說著,就去裏屋翻錢匣子了。
聽著閨女的小呼嚕,漸漸安穩,馮氏一邊數銀子,一邊咧著嘴角。
眼下這日子是真過好了,都有點鋪張了,換做以前,鄉下人哪舍得連被子都買現成的。
能扯兩尺布,把快洗爛的被套換換,就已經是個奢望。
熱完飯,馮氏正好今日無事,就拿著板凳坐在門邊,和李七巧一塊做針線活。
夏日淌汗多,肚兜換洗得最勤。
婆媳倆就給糯寶和春哥兒多做幾條,等洗掉色就不要了,直接拆了,給豐年他們做襪子用。
薑豐虎從地裏回來,咕咚灌了半舀涼水。
他想起今日該給老人堂,送米麵糧油了。
於是歇好後,跑來親了下媳婦臉蛋,就下地窖去拿,順道給那邊送去。
“成天沒個正形,信不信我踢你。”李七巧嬌嗔一句,臉紅地瞄了馮氏一眼。
馮氏笑聲嘖道。
“這有啥的,誰不是從年輕時過來的。”
想當年,她和薑大山比這還膩歪,薑老太太看了都直想摳眼睛,嫉妒得七竅生煙。
孫春雪趴在廂房窗前,羨慕地直朝這瞅。
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啊。
要是豐年也能像豐虎這樣,懂點風情,她還求之不得呢。
這時,豐苗貓著小腰,走到東廂房窗根下,忽的跳起來扮了個鬼臉。
“大嫂眼饞啦,大嫂眼饞啦,大哥你快過來看啊!”薑豐苗嘿嘿大喊。
孫春雪被嚇了一跳,這就要伸手捂他嘴:“老五你胡說八道啥,什麽饞不饞的,是不是皮癢癢了,你給我過來!”
別看薑豐年不解風情,但在收拾豐苗這事上,倒是不含糊。
他這就抄起笤帚,攆得小豐苗丟下鞋子,滿院子嗷嗷跑。
這麽一鬧,小糯寶的瞌睡蟲自然全被吵沒了。
她坐直了小身子,氣得直蹬腿。
好在薑豐年進屋後,哄著說要帶她一起去書院,小家夥這才眉開眼笑。
待紮好朝天辮,眉間再點了個大紅點,糯寶這就坐在飯桌前,一手抓著懶漢雞蛋餅,一手抓著炸雞腿,吃得小嘴噴香了。
吃了完了餅子和雞腿,雖然飽了。
可看那豆腐蒸蛋燉得嫩嫩的,勺子一敲都直晃悠,小糯寶吧唧下嘴巴,就又吸溜了小半碗。
最後再喝點稀米湯溜溜縫,小糯寶滿足地笑開臉,這才被抱上驢車,要進城看四哥了。
馮氏站在門前,遞了四個蘿卜,一大碗炸雞腿,讓薑豐年帶去。
“這波斯蘿卜你給豐景一個,再給韋院長拿一個,剩下倆就切在盤裏,給豐景同窗們也分一分吃。”
書院孩子多,且宿房都是挨著的。
馮氏不好讓兒子吃獨食,其他學子幹看著,那多饞人。
薑豐年應了聲,這就把吃食放好,帶著妹妹往城裏去了。
等到了書院後,學子們一看這美蘿卜他們也有份,都圍著豐景直呼喊,很快就一搶而空。
薑豐年高興笑笑。
兩個蘿卜給豐景賺些人緣,也是劃算。
這時,小糯寶已經踮著腳尖,從車上抱走剩下倆蘿卜,噠噠噠要往韋院長書房去了。
豐景又連著兩次休沐沒回來,在書院補學,眼下一看到妹妹就移不開眼,連忙亦步亦趨地跟著。
書房的門是半掩著。
方才聽學子哥哥們說,韋院長這兩日心緒不佳。
小糯寶怕擾著院長做事,便沒先走進去,而是彎著小肉腰,趴在門邊瞅上兩眼。
韋院長餘光一瞥,還未見到人,倒是先看到一對朝天辮,像是蟋蟀須子似的,試探地伸進來。
這小辮子紮得緊實,上麵還係著幾圈紅繩,小風一吹,紅繩也跟著搖頭晃腦,好生可愛。
韋院長好奇又想笑,帶些寵溺地出了聲:“咳咳,門外是哪來的小蟋蟀,還不趕緊進來,讓我看看你是誰。”
小糯寶撓撓頭,這就嬉皮笑臉地拱進屋!
“院長酥酥,是我呀~”
白豆腐似的小小人兒,踩著暖紅色的翹頭鞋,走起路來晃悠悠的,一對小辮還豎老高,看著可喜慶了。
“糯寶?!”韋院長眼睛頓時亮了,一把推開書桌,忙跑過來抱她。
“你怎麽來了,可有些天沒見到你了,要不是學院事多太忙,院長叔叔早就想去大柳村看你了。”
小糯寶舉起倆蘿卜,敲在韋院長腦袋上,軟聲嘻嘻:“糯寶也想你啊,院長叔叔,這不我家蘿卜一好,就帶來看你了嗎,快誇我是個好寶兒!”
韋院長心裏像是打翻了蜂蜜,那股甜滋滋的勁兒,從心窩口直湧到嘴角,讓他忍不住直笑。
薑豐年帶著豐景跟進來,倆人都無奈搖頭。
這小家夥,就是嘴兒好,總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妹妹,快把蘿卜拿下來,別給韋院發髻弄髒了。”豐年隻好道。
“無妨無妨,讓她玩。”韋院長雖有潔癖,但這會子卻毫不在意,笑得一臉不值錢的樣兒。
在小糯寶碎碎念了一通,解釋了何為波斯蘿卜後,韋院長如獲珍寶,稀罕得看個沒夠。
在他眼裏,珍貴的倒不是這蘿卜本身。
而是這可是糯寶送給他的!
就算隻是普通的青蘿卜、白蘿卜,在他看來也一樣寶貝。
韋院長把房中點心拿來,挨個擺在糯寶麵前,然後便去用水把蘿卜洗好,他和豐景一人一個。
“這蘿卜皮相水潤光滑,甚是好看,如若大白蘿卜是個糙漢子,那這波斯蘿卜可定稱得上是西域美姬了。”韋院長不愧是個文人,說起話來也文縐縐。
薑豐年笑了笑,他可想不到這般說辭,最多隻能說幾句“好吃”“好看”,和人家韋院長真是不能比。
韋院長又吟詩一首,這才終於開吃。
一旁的豐景等了半天,見院長動了,終於鬆一口氣,抱著自己那個也啃了起來。
“好吃嗎老四。”薑豐年轉頭問道。
“嗯~”薑豐景淡定點頭,但藏在桌底下的小腳,早就偷摸翹得飛起。
嗚嗚嗚味道太好啦!
不行不行,他得忍著,不能讓韋院長以為他是個貪吃小鬼!
小糯寶踢踢四哥的腳丫子,兄妹倆對了個眼神,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兩個蘿卜下肚,韋院長和豐景都滿足地舔嘴。
就在這時,書院門童忽然跑過來,為難地喚了聲韋院長。
“怎麽了,都不是外人,有事你就說。”韋院長抬頭。
門童緊張:“院長,不好了,剛才有學子回宿房,想拿些點心給糯寶,謝謝她送來的蘿卜,結果……”
他不敢說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韋院長皺眉,已經猜到了:“是不是,又發現宿房丟東西了?”
門童苦著臉,點點頭:“這回是左邊的雲水閣宿房被竊……丟了兩件衣袍,三百文的銅板,還有兩位學子家剛送來的上好紙墨,和一本詩詞藏書。”
韋院長臉上一青。
無奈和怒氣交織在一起。
又來!
薑豐年不由道:“這麽說,書院是不止一次失竊了?那報官了嗎。”
韋院長鬆開攥緊的拳,搖頭歎氣。
“不曾,我猜多半是哪個學子偷的,若是報官,一旦揪出,怕那孩子會想不開,便打算自查。”
隻是查了幾日,不僅沒有頭緒,反而宿房還在繼續丟東西,韋院長為此很是苦惱。
小糯寶聽罷,琢磨著撓撓頭,忽然小胖手一拍!
“院長叔叔,我倒有個法子,能找出東西是誰偷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