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土匪看見這一群大戶搖搖擺擺的由遠及近,真是喜出望外,為首的那個大漢打了個呼哨,身後的人就立馬跟了上來,個個揚刀霍霍,奔著這一群大戶商旅而去,融嫣被人綁在了馬背上,掙紮著抬頭看見那一群人……哎,她歎了口氣,心想,今天有這麽多人陪著自己一起死,也算不錯。眼見著這一群人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和那群大漢越來越近。心裏頭嗚呼哀哉了一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她雖然是個經曆過生生死死,殺殺伐伐的人,但總歸不是一個心硬如磐石的女子。眼見得那麽多人馬上就要命歸西天,實在是難以親眼目睹。

就在融嫣閉眼的這個功夫,就聽見遠處那個地方,一陣兵戈爭鬥的鏗鏘之聲,打吧,打吧,哎……反正這裏的世界就是講究的一個狠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早死早托生啊。

漸漸的,那兵戈聲悄然退場,融嫣臉朝著地,也沒什麽力氣抬頭去看那處到底打的怎麽樣了。反正是那群肥羊一般的商旅可是要倒大黴咯。

有腳步聲走進,還伴隨著咕咚咕咚的聲音,不是吧?那些人都被砍翻了?這麽快那幾十個人的性命就沒啦。她正心裏哀戚,卻不想肩膀上被人敲了一敲,跟著腰上一鬆,捆著自己腰身的繩子被解了下來。她愣神兒的時候,被人一把抓了下來。

“師爺,您看這還有一個土匪的餘黨。”

“我不是餘黨!”融嫣趕緊喊了一句,自己被土匪追了一番,跑得屁滾尿流就已經夠要命的了,沒想到,到最後還被人當做了土匪的餘孽,這要是也被一群人哢嚓了,豈不是倒黴到家?幸好自己的嘴還能說話,不然這就是天底下第一的冤案了。

聽聲音是個女人,這幾個走過來的人都忍不住愣了一下,師爺沉吟片刻,還咬文嚼字的反問了一句,“當真?”

“當真,當真,特別當真!”她嘴上是這麽說,但是,心裏頭像的卻是,笨蛋師爺,你見過有自己人把自己人綁在馬背上的嗎?還捆的那麽結實的嗎?

師爺似乎又沉默了一會兒,“嗯,哪權且相信你一番。來人,給她鬆開綁繩。”

這還差不多。

融嫣從馬上摔落在地,摔得那叫一個結實,一個屁股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疼的隻差要喊娘。

“多謝……哎喲,多謝各位大爺救命之恩。”心裏腹誹人家,但是嘴上還是得說點好話,畢竟人家是救了自己嘛。哎,等等。融嫣瞪大了眼睛,不會吧?這群人難道說……難道說……難道說他們打敗了那群悍匪?

天王老爺啊……她在心裏默念,現在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太平盛世啊?隨隨便便的一隊過往的商旅都能將這群有著明晃晃的刀槍真家夥的悍匪就給拿下了,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世道啊。

融嫣正在感歎風月和世風日下,忽聽得對麵有人快步走來,對著那個師爺低聲耳語了幾句。

融嫣聽不真切,就隻好低頭玩弄著自己的衣襟。反正現在是落在一群看起來還算是正人君子的人的手裏,總好過那個一見麵就揚言要“好好疼疼你”的那個色鬼土匪吧。

師爺聽罷趕緊收斂了一臉的慈愛的笑意,揮了揮袖子,“快帶我過去。”隨行的幾個人就跟著他走了,融嫣一看這邊就剩下她一個人,這可不行!咬了咬牙,就跟著跑了上去。在這個鳥不下蛋的鬼地方,她最好還是跟著大團體一起行動比較安全一些。

這一跑,身上的鞭傷就跟著火辣辣的疼。沒耐何,也隻得盡全力的跟著他們的步伐。

“爺兒怎麽樣了?”師爺腳步匆匆,一邊問著身邊的小廝,小廝為難的看著他,“不太好,打剛頭兒就一直咳嗽,負責護轎的幾個護衛都聽見了。”

“這可怎麽好,這地方方圓十裏都沒有人家,要想找一個醫師就更難了。”師爺皺著眉頭直嘖嘖牙花。

隨著這些人到了一處軟轎子前,融嫣站在人群之中跟著往裏頭打量,簾籠一挑,似乎是裏麵的正主兒露了個臉兒,但是,融嫣隔著太多人了,一丁點都沒看見。隻得悻悻的收回頭。

師爺湊過去,廳裏麵的人吩咐了一陣,融嫣似乎聽見他的話裏隱約提起了自己,就豎著耳朵跟著聽了起來。中間不經意的聽見他低低咳嗽了兩聲。

融嫣忍不住“呀”了一聲。周圍本來靜極,她這低低的一聲呀,果然讓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額,那個……嗯……對不住,對不住,你們繼續,你們繼續……”融嫣尷尬的咳嗽了兩下,又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咳嗽不是很禮貌就生生把那半截的咳嗽給吞了回去。

師爺皺了下眉,回頭看她,周圍已經有護轎的侍衛立起了眉毛,手指用力,將腰畔的刀鞘伸了出來。

融嫣跟著縮了下頭,趕緊低下了腦袋。

“把你剛才呀的理由說一下。”師爺走過來,站在她的麵前,融嫣看著眼前的那雙雲頭靴子,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要想什麽都不說是肯定不行了。

“這個……”

“你隻管說來。”師爺皺著眉。她越是拖拉著不說,就越是讓人著急。

“這個……其實是,嗯,我剛才聽聞公子……嗯,這位爺的咳嗽聲,覺得他氣若遊絲,中氣全無,又聽他說話聲音弱小,恐怕是疾病已經到了腠理,尋常藥石恐怕已經罔效。”

“啪。”師爺手中的小折扇啪塌一聲往掌心裏一放。

融嫣不經意的抖了抖,把腦袋放的更低。

“你說的當真?”

又來了。

融嫣點了點頭,反正左右也已經說了實話,不如講實話進行到底。狠了狠心,抬頭道,“我看貴府上也是家財萬貫的富庶人家。恐怕在小女子說這話之前,也已經有人說過類似的話了吧。”

師爺比她更誠實,搖了搖頭,“沒有。”

“誒?”融嫣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置信,“怎麽可能呢。這……他這麽明顯的就是……”就是沒有多少時日了。這後半句被她生生壓了下來。初次見麵,就說這種大實話,實在是不合適。

師爺更加誠實的搖頭,“大概是沒有人敢如同姑娘你這般實話實說吧。”

融嫣更加的脖子上一陣涼風搜過似的發涼,可要了命了。原來是從來沒有大夫說過這種實話。那她豈不是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倒黴鬼?

這可怎麽好。

“敢問姑娘可是醫者?”

“不,不,隻是會看個小病,略微懂些膚淺的藥理罷了。”融嫣趕緊謙虛,也不知道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謙虛還來不來得及。

那師爺果然不是一個等閑之輩,狹長雙眼往她身上來回不住的掃。儼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當真?”

融嫣硬著頭皮咬著後槽牙點了點頭,“特別的真。”

“嗯,那就推出去砍了吧。”師爺輕描淡寫的一句,將融嫣嚇得要死,“你沒事兒吧?現在要砍了我?”

“那是自然,公子貴體千金,除了我等親近之人知道他有恙在身之外,其他外人一概不知。如今你已經知道了這樣的一個秘密,除了將你除掉之外,在下也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為今之計,也隻有將你斬殺,才能兩全。”

身後有人上前要綁她出去,融嫣跺了跺腳,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她這輩子還真是要在刀頭舔血的日子裏度過了。

“若我說,你家公子的病我能治好,你待如何?”她此時已經根本沒有任何的慌亂了。在師爺的注視下,竟然安然如泰山。

師爺稍稍一愣,摸了摸自己的羊胡子,“姑娘若是能有這個本事,在下自然是要待姑娘為上賓。”

融嫣舒展了一個笑容,抬手摸了摸臉上的揚沙和灰塵,露出一個幹淨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帶我去看看你家公子的脈象吧。”

師爺對侍衛使了個眼色,融嫣看在眼裏,心裏明白,這是要那些個侍衛們對自己更加注意,如果自己有什麽不妥的舉動,恐怕就要立馬被人砍成數片人肉包子。

撩起簾子,融嫣果然看見了一個虛弱的白皙少年,說是少年,也大概有二十出頭的年紀,融嫣看了看他,醫家望聞問切的本事,她已經從白川那裏學的七八分的火候,看他的容貌就知道了八九不離十。

師爺上前過去對著那個病中的少年低語了幾句,少年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光微微停留。向著她點了點頭。

融嫣歎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把手指放到他的脈門上,師爺剛要阻攔,被少年一記眼刀橫了過去。

融嫣知道,脈門對於一個習武的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這可是關乎到一個人的生死命門!融嫣將手指放到他的脈門上,細細打探,一分一分的探了過去,果然,脈象細沉,是沉珂之相。

少年抬眼打量皺著眉頭的融嫣,低低的咳了一聲,“在下這病,恐怕是要讓姑娘犯難了。”

融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還好。”

這豈止是犯難,要是自己治不好這個少年,融嫣偷眼打量他旁邊的侍衛和師爺,心裏暗想,如果她治不好這個人,恐怕自己要像他一樣,早晚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