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華旗回京了。
此消息一經傳出,便被在街頭巷尾談論著,有心的人們紛紛猜測著華旗此番回京的意圖何在。鷹王衛烈已死,邊疆便再無人可以對西涼有任何的震懾力,唯獨大將軍華旗,他本是個有勇有謀,能征慣戰的得力驍勇戰將,卻因為種種原因被衛烈壓了一頭,此番進京,他自己的心裏也有一本帳。
隨行的三十騎親衛皆是喬裝改扮,輕身上路,這從南部到京城的千裏,竟被他們用了一月有餘便趕到了。這一日,華旗率眾人在客棧打尖休息,意外的聽見了酒館中人們對於他的談論。大抵無外乎是說著他如何如何的不得已,如何如何的因為衛烈的緣故而一直屈居人下。華旗手執酒盞,靜靜聽著,仿佛說的根本不是他自己一般。
抬眼望門外,街頭熙來攘往好不熱鬧,一路北上,他便漸漸感受到了帝都的繁華,這裏的繁茂和榮耀遠非是他所屈居的彈丸之地所能媲美。他心中不甘濃重,從前被刻意壓下的怒火一點點被不經意的撩動起來,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本不願回京,寧願在他的彈丸之地過逍遙日子,卻終歸是皇命難為。
他不得不回京述職。
隻是讓他奇怪的是,他此行是秘密奉旨,如何這京城的街頭巷尾便一夜之間全部知曉?難不成……他們的行動已經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又一杯酒,被灌進口裏,辛辣的感覺一下衝進腦子,混亂了連日來的奔波和清醒。漸漸的,他染上幾分醉意。
他向門外又看一眼,卻見到一角白衣擦著門框進來。他心中警戒忽生,向左右使了一個眼色。侍衛們立刻警惕萬分。
卻見那白衣男子進來之後,似是與店家十分相熟,要了一壇酒,自己做到離華旗他們隔了兩桌的地方,一個人自斟自飲起來。華旗看了他兩眼,隻覺得此人豐神俊朗,眉目妖嬈,微微蹙眉,暗道京中男子難道都如此美豔?
各人各喝自家酒,無人解語心中愁。
華旗入京之後的第一日,便這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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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溪姐姐,外麵有個大人要見你。”笑笑托著茶盤子進來,眉眼帶笑,若溪放下手裏的女紅看她,也笑了。不得不說,從笑笑來照顧她之後,她的心情的確好了很多。若溪也覺著她若溪姑娘的叫著生分,便讓她同凝香一般,喚她若溪姐姐。
“什麽大人?”她問。
“不認識,不過好像官很大。”
“那你怎麽知道他官很大呢?”
笑笑放下盤子,拿手比劃著一個圓,“您一會兒看他的腦袋就知道了,他的腦袋足有這麽大個!我爹以前說過,腦袋大的,都是大官,那大頭是天生用來頂官帽子的。”
若溪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把繡花針往布上一插,“好,那我就去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腦袋。”
笑笑乖巧的扶著她,換了簡單的衣服之後,若溪便出得寢室,才一出來,便看到了一身官服的一個青年男子,看年紀似乎比白江要打上許多。
彼此端詳了幾個回合,青年男子的臉上漸漸顯出不解的神色,若溪了然一笑,她知道自己現在在大家的口裏已經被傳成了傾國傾城的美人,雖然她本就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但此刻,易容之後的臉可實在說不上個美字。這個男人必然有十分的失望。
“若溪姐姐,就是這個大人找您。”笑笑一指他。
若溪微微帶笑,過去見禮,“若溪見過大人,不知道大人此來有何貴幹?”她開門見山。
男人從上到下又看了她兩遍,咳了一聲,“在下袁興,乃殿下身邊的幕僚參讚。”
原來是個出主意的軍師。若溪淺淺而笑,“那麽,袁大人是為何前來呢?”她不認識這個人。也不曾關注。
伸手不打笑臉人,對著如此一張笑顏,袁興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說出讓她離開的話來。
“大人?”她等了一會兒,不見他開口。
袁興隻能猶豫著開口,想了半天不知道用什麽話來開場比較妥當,打算將昨天同白江說過的那句話照搬出來,也覺得不妥當,隻得顧左右而言他,“姑娘最近在宮中很有名氣。”
若溪心思一動,明白一點。看了一眼笑笑,“給袁大人上茶吧,要用殿下新帶來的那瓶好茶。”等笑笑走了,她才回過頭來看著袁興笑道,“袁大人,有話請直說吧。”
袁興點了點頭,“姑娘可知道殿下已有幾日不曾去上朝了?”
若溪低頭看地,輕聲道,“五日。”
“姑娘以為如何?”他退了一步。
若溪納悶的抬起頭來,好奇的反問,“大人要來請殿下上朝麽?他一早便去了書房。”言下之意就是你找他就找他,和我說一點用也沒有。
袁興碰了個軟釘子,抿了下唇,道,“姑娘若非要在下說明,也無不可。袁興此次來,是想冒昧勸說姑娘,離開。”他的唇裏吐出這兩個字來,砸在地上,似乎擲地有聲。
若溪眨了眨眼睛,幾個呼吸之後,忽然笑了,袁興問,“姑娘何故發笑?”
“我笑有二,”若溪坦然對上他的雙眼,其中清冷的光芒讓袁興猝不及防。“一是為了殿下,因為殿下身邊有像大人您這樣的忠臣良臣,二是笑大人愚笨。”
愚笨……他可是鼎鼎大名的,三殿下衛颯的幕僚軍師啊!袁興有點沒回過神來,這打擊太巨大了。
“大人難道認為自己可以以一身之力抵擋住若溪?”若溪淺淺而笑,竟有幾分嫵媚。袁興剛要開口,若溪便打斷了他,“今日殿下可以寵白若溪,大人來動動嘴皮子,說走了我,明日大人就能保證還能再勸走第二個白若溪?若是沒了白若溪,又來了什麽李若溪,王若溪,大人還是如法炮製,一概而論麽?”
“從來美人皆禍國之妖孽。”袁興聲音漸沉,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說。
“大人此言差矣,若溪不是美人,您想必也很詫異,所以若溪擔不起妖孽這等抬舉。”若溪話音剛剛落下,笑笑便托了香茶進來,給二人擺好茶盞,退到一旁。兩人拿起茶盞來啜了一口,暫時休戰。
袁興嚐了一口,那茶的確是雲峰好茶。想不到卻是被他帶來到若溪這裏,賞了她。
“茶可醉人,也可使人清醒。真是個好東西。”若溪捧著茶盞,輕輕說了一句。袁興聽出味道,看她。“大人是忠臣良辰,飽讀詩書,凡事有利有弊的道理自然是比若溪懂得的多,在大人麵前,若溪就不多言了。”她緩緩抬頭,目光深邃。
袁興眉峰一動,也放下手中茶盞,“若是真如姑娘所說,在下倒也佩服。告辭。”
“若溪送大人。”說是送,若溪也不過是起身站了下,目送而已。兩人打夠了啞謎,這就不歡而散。
他走了,笑笑好奇的湊過來問,“若溪姐姐,這大人看起來好凶啊,他來找您幹什麽?”
“沒什麽,他是個好人,以後要對他敬重。知道麽?”若溪又喝了兩口茶。
“怎麽樣?碰釘子了吧?”白江挪揄的看著一臉抑鬱的袁興,笑得開心。
袁興冷眼看他,“老朋友吃了癟,你還幸災樂禍,真是沒良心。”他頓了一下,又說,“不過,說起來,她倒是個非比尋常的女子。”
“怎麽說?”這事兒不對啊,才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對若溪改觀了?
袁興認真的回憶道,“我以為這個女子必然是有幾分姿色的,沒想到,一分姿色也無,從其量也就是個中人之姿,開始我還懷疑殿下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
白江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你說對了,殿下就是腦子出了問題才會那麽喜歡她。”
“你別笑這麽大聲啊!”袁興四周看了一圈,推了他一把,“我告訴你,這個女人不簡單。”
“怎麽個不簡單法兒?”白江好奇,他實在是想知道若溪是怎麽三言兩語的就打敗了這個口才不可一世的袁興大軍師的。
袁興思索了一會兒,緩緩搖頭,“說不清楚,總之,這個女人思維很敏捷,也很機警,她不但很快就知道了我去的用意,而且,反而用我的觀點推翻了我的顧慮,聽她的言下之意,我們還要謝她嘞。”
“有她白若溪在,至少殿下不會再對別人那麽耗費精力心神,而且難能可貴的是,她是個明事理的人,我問她殿下有幾日未曾上朝,她脫口而答,毫不猶豫,是個有心的。”袁興歎了口氣,“若是個賢良女子,留在殿下身邊,也非壞事。”
“難得你這根木頭想通,這風月場上的道理和書上的不同,說起來就是你情我願,並非關乎其他。這才是至真的感情,哎,看你這樣我就知道和你說不通,真是委屈了嫂子成天和你這根大木頭呆在一起,罷了罷了,去書房吧,殿下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了。”白江歎息著往書房的方向走。
他們到了書房,打開著的窗子外就看到衛颯專注的看書,抬頭看見他們,嗔怪道,“你們才來,我可等了好長時間。”
白江笑岑岑的看了眼袁興,袁興咳了一聲,“有些瑣事,耽擱了,殿下見諒。”衛颯擺了擺手,道,“說說,外麵的情形吧。”
“外麵已經穿滿了關於華旗大將軍的事跡,街頭巷尾都是替他鳴不平。”袁興終於展露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衛颯雙臂疊交放到腦後,看了看案上剛剛寫好的紙張,“如此甚好,本王不相信華旗如此高傲的一個男人會麵對這些坊間談資毫不動心,你們等著看吧,我猜他此刻已經對父王充滿了不滿之心。白江,你多多派人跟緊他們,有何異常及時匯報,咱們一定要趕在大哥的前麵出手,將大將軍華旗拉攏過來。”這個男人慵懶的神情上,透出十分的勝券在握,白江和袁興受到鼓舞,一起回答,“放心吧,殿下。對於大將軍,咱們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