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如此,麟國兵勇在稍計的慌亂後便又結成了陣勢,雙方在第二道防禦線上再次激鬥,廝殺得天昏地暗,直至酉時,雙方人馬俱疲,青國才攻破了第三道防線,將麟國兵勇盡數逼入了山寨。

然而山寨得天獨厚,設有成排成排的機關弩陣,不僅發射的箭支甚多,且力度也比尋常弓弩來的強勁。火箭如流星又若飛蝗,所經之處火光漫天,慘叫聲中一輪又一輪的青兵側地,兵勇們尚不及衝過弩陣便死亡殆盡,鮮少衝過箭雨射程的又被滾石擂木砸死。

直至夜幕降臨,山寨前,早已經是血染旌旗,一片火海,發出如人間煉獄般的焦燒味。退下的中箭兵勇在地上打著滾,濃煙逼得人眼睛猩紅,到處都是抽搐著的哀叫聲,屍橫遍野,鮮血將蒼涼的山峰染得血紅一片。

眼見一日的衝鋒已讓將士們疲憊不堪,藺琦墨凝望將山寨護得猶如鐵桶般的機關弩陣,緩緩抬起了右臂,揮動幾下。

號角吹響,青軍在暮色下,攜著傷病,井然有序回撤。這日雖是衝破了三層防線,但是青軍的攻擊戰終是再次以失敗告終。

軍帳中,昏黃的燭影搖曳著,在帳幕上打下兩個清雋的剪影。

“你倒是拚命!”

罄冉將商琦墨腕上的傷口細細包好,紮成結,不無嗔意道。

藺琦墨抬眸,被她清澈的目光一掃,竟有一瞬間的恍惚,怔了下才笑著道:“冉兒也不逞多讓啊。”

他聽罄冉冷哼,便又輕聲笑道:!!這可是我在青國的第一戰,若不拚命,如何服眾?”

罄冉知他所言有理,眉宇微蹙,不再多言。悶了一會兒,又抬頭道:“依你看,這三尾寨何時能拿下?“

藺琦墨目光沉肅盯向搖曳的燭台,搖頭道:“有瑉懷鎮守此處,要攻下怕是難”“山穀狹窄,青軍不能展開攻勢,這般硬攻,便是日夜不歇,怕也極難。縱使攻下,傷亡也甚重……”

卻在此時,一名近衛進來稟道:!!大帥,陛下召集了全體將領,叫您過去一趟。”

罄冉見那小兵異常恭敬,匯報的聲音都比昨日響亮了幾分,不免挑眉。看來今日蔭琦墨的衝鋒,果真是極有效用。

初春的夜風仍帶著寒意,軍營中除去偶爾傳來的戰馬嘶鳴聲,極為安靜,想來一場大戰兵勇們都已累極,亦未從白日的沉痛中恢複過來。

中軍大帳火光洞亮,藺琦墨步入大帳,雖是站了一帳的將領,卻個個屏氣斂神,麵色沉重,顯然未從白日的潰退中回過神來。

鳳炭坐在主位,麵沉如水,見藺琦墨進來他笑著站起,迎了上來。拉了他的手臂,目光關切落在他纏著白色繃帶的手臂上,感念道:“今日辛苦四郎。”

“陛下折殺四郎了。”藺琦墨淡笑,被鳳瑛拉著在次位上坐下。

“陛下,已經查明了!今日西峰軍戰死者一萬三千八百餘人,重傷兩萬八千六百餘人。雖是比前日稍減,但依舊傷亡慘重。屬下估計了下,敵軍傷亡怕是隻有我軍七分有一。”

陸悅峰快步入帳,語氣沉重道,見鳳瑛點頭,他揚麾落座,蹙緊了眉。

“這麽硬攻,不是個辦法啊,連日來我軍在此已傷亡太重。我右軍攻打左穀,那裏地勢最為陡峻,連日來死傷已有大半。”陸悅峰剛剛落座,右軍都督朱繼光便肅然揚聲。

“老朱,話可不能這麽說。我左軍雖攻山勢平緩的西穀,但那裏布防的可是麟軍精銳,這幾日兄弟們哪個不是豁出了命。”劉潛冷聲接道。

“是啊,這麽硬打終不是個辦法,敵軍占盡優勢,我軍傷亡太慘重了。”

“不硬攻還能如何?狗娘養的!老子還不信就這麽一個小山頭還拿不下丫”,

“高進,陛下麵前,休得無禮!”

陸悅峰蹙眉打斷高進的話,登時帳中陷入了沉靜,唯有商琦墨茶蓋輕叩杯盞,發出一聲聲清悅的脆響。

鳳瑛目光清淡在帳中掃過,最後落於商琦墨麵上,微笑道:“童瑉懷無論排陣、戰法還是為人,四郎都是最熟知的,今日一戰,四郎可有什麽發現?”

藺琦墨察覺帳中諸將目光都移了過來,舒緩一笑,將杯盞放下,抬頭望向鳳瑛,清聲道:“諸位將領說的不無道理,這般硬攻確實不是個辦法。瑉懷乃我舊部,於我本是生死之交。對他,我可謂知之甚深。”

坐在主帥的位置上大言與敵軍將領關係親密,似乎有些不合常理。按理說,此刻藺琦墨應該撇清關係才是,他卻反道而馳。然而經過今日他的衝鋒,再有些刻他話語坦坦****,不卑不亢,眾將倒覺出一股真誠和肅然來,不覺已是收了不服之心,聽得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