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依著燕奚痕的心智,她都能想通的事情他豈會沒有想到。他這是已猜到鳳烘所為,亦猜到鳳烘不會真令此事傳出口此刻他留在此地,敏敏麵對他這個兄長,才真真是難堪羞愧。
他分明便知妹妹受了委屈,心中惱怒,心疼,萬千情緒定然不下於她。然而為了青旌和好,他終是什麽也未做,甚至俯身一禮,默然離去。這份隱忍,令罄冉的心微微一揪。
“老王爺,此事事關我青國一”
這廂,鳳烘的話尚未說完,德郡王便開口道:“老臣知道該如何說,陛下放心,這點輕重老臣還是能夠掂量出的。老臣這便出去,恐呆久了眾臣會疑。隻是陛下,此女如此不堪,萬不再入陛下後宮,老臣…老臣實為陛下屈啊!”
德郡王說著已是聲音哽咽,眼見便要落淚,他忙一昂頭,轉身快步而去。
罄冉冷冷看著這一幕,待德郡王離去,院中頓時沉寂了下來。眼見鳳烘便要轉身,罄冉卻忽而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門邊依著六神無主的清荷,冷聲道:“還不快進屋收拾一下!”
見清荷一下子回過神來,匆忙入了房,關上門口罄冉才迎上鳳琰目光未待鳳烘開口,她冷聲道:“真真是一場好戲,卻不知是何人所謀。”
對上她清冷銳利的目光,鳳烘麵色不變,隻是眉宇微微跳動了下。卻見他目光轉向他處,微有遺憾道:“發生這種事,我心裏也不好受。如今,青旌聯姻怕是不行了…“
他說到此,忽而又移回目光,盯向罄冉,沉聲道:“冉冉,你若留在青國,我願與旌國簽下一份國書,永遠言好,互為友邦。”
鳳烘的目光甚至是帶著幾分期許和不安的,他緊緊盯著罄冉。卻見她忽而仰天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正當他眸底出現從未有過的恐慌時,罄冉突然停了笑聲,一瞬不瞬的盯著鳳烘。
她本是想質問他的,本是想嘶吼,想衝他怒罵的。然而對上他那急切的眼,對上那早已熟悉的清和麵容,罄冉忽而沒有了力氣。
她隻覺好累,卻不知是在為自己而覺累,亦或是為眼前人。她隻知道,她不喜歡他的世界,不喜歡他們的世界,不喜歡她現下所待的因子。這裏充滿了欺騙,陰謀,算計。人人都似帶著一張假麵具,便是正直偉岸如燕大哥,也會在這等情況下帶上麵具。
在朝堂上,她亦是為自已覆上了麵具的。然而私下對人,罄冉自認尚還保留著幾分紀善,她曾為這個而竊喜,以為沒有迷失真心口然而此刻,她卻深深厭惡,覺得那曾經的竊喜變得那般可笑。
無力,真的很無力。這便是他費盡心思想要的嗎?
留她在青國?
何其可笑,她早已決定留在這裏,留在藺琦墨身邊。然而這樣的決定她卻不知為何終不願對鳳烘說出,可是便是此,致使鳳烘設下此局。她不明白聰明如他,為何會這般做!
今日之事,若鳳烘是主謀,她便是幫凶啊!有何資格發怒?
罄冉唇際緩緩逸笑容,鼻翼輕煽了下,似有諷意。然而她轉身便向屋中走去,沉聲道。
“我應你便是。”
聽到她的話,看著她決然而去的身影,鳳旗本以為該有的狂喜便沒有來,他的心隻是極沒現律的跳動了下,便湧上了一股煩躁,一股茫然。
關門聲傳來,屋中響起一聲男音,鳳烘知道是蘇亮被喚起來了。隱約傳來罄冉的幾聲責罵,接著他聽到蘇亮在撕聲喊叫。
“我就是愛慕她!我愛敏敏!我必娶她!”
蘇亮的喊聲極大,用盡了全力,清晰的傳出好遠。鳳娛身體頓時一僵,雙手驀然握緊。
愛著便該如此嘶喊出來吧?
此刻,忽而心中很是羨慕屋中的蘇亮,羨慕他能愛得坦**,羨慕他能如此將心頭說愛喊出口望著空**的庭院,鳳烘忽而覺得心中也空空的,空的令他發慌。抬步便向院外走,腳步甚至有些踉蹌。
身後傳來兩聲清晰的耳光聲,伴隨著還有罄冉微帶尖銳的聲音。
“你既愛她,便該保護好她。以愛她為由,行此傷她之事,將她陷於此境。你的愛對她非是聿,已是禍!這便是大丈夫之愛否?!蘇亮啊蘇亮,你還好意思喊!我都替你羞愧!”
罄冉的話清晰傳來,那一句“以愛她為由,行此傷她之事”,不知道為何令鳳瑣生生頓住了腳步。半響,他才深吸了一口氣,腳步更快的出了院子。
鳳坎腳步甚急,出了緋院,仍覺心口堵悶,煩躁難擋。原來預計要做的事,此刻已是無心去忙。直直出了鴛清館,登上龍攆,即可便回了皇宮。
待坐到尚言殿,胡亂批閱了兩道奏章,他不知為何,驀然煩悶,不覺間已是將手中一張奏本狠狠捏在了掌中。
片刻,他身體漸漸放鬆,豁然起身,扔下那奏本,大步便向外走去。
見他一陣風般出來,躬侍在殿外的薄公公一驚,觀鳳煥神情也不敢去問。輕步跟上,可他哪裏能跟上鳳璞的腳步,轉瞬便沒了鳳坎身影。
薄公公氣喘噓噓繞過回廊,出了尚言宮,待問了禁衛,卻說鳳琰禦馬往清露山去了。薄公公一愣,心道前幾日陛下日日往山中溫泉別館,晚間又回宮通宵批閱奏章,那是因為清華君住在山中。
可現下姑娘沒有回宮,陛下怎生又往別館去了。
鳳烘策馬急衝,到了溫泉別館,翻身下馬,隨手扔了馬韁便向罄冉這兩日多待之所直直而去。
一路宮人紛紛行禮,他也不搭,入了那熟悉的院子才漸漸慢了腳步。目光不知怎的便看向那顆高大的香樟村,想著昨日便是在這裏,他偷偷的吻了罄冉。
鳳烘腳步越發得慢,眉忽而凝起,忽而又是展開一笑,眼中神采幾經變換。
聽到聲響,鳳烘猛的收斂神色,見是水顏打簾而出口鳳唉不等她反應,便沉聲道:“退下。”水顏不知他的話語中為何帶著怒氣,她腳一軟,忙匆匆一拜,躬身而去。院中恢複寧靜,鳳棋漸漸邁步,入了房,忽而心便一靜。他的目光輕柔的戈過屋中每一個角落,忽而覺得空氣中都是她的氣息,他不覺中緩緩勾唇。
漫步走至內室梳妝台前,台上,銅鏡映出他清雅的身影。鳳烘望著那鏡中影子,想著罄冉每日便是坐在這裏對鏡梳妝,不由間便是癡了。
片刻他自嘲一笑,低頭間一把木梳斜斜放在銅鏡一側。陽光由窗外透進來,銅鏡發出的明光剛好打在其上。鳳烘抬手拿起那木梳,拈起梳齒上的一根長長黑發,輕柔的放在指間纏繞,驀然笑了。
冉冉,不管如何,我終是將你留在青國了,…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