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罄冉早早便來到了街頭,望著不遠處街頭擁擠的人群,唇角揚起輕笑,一蹦一跳便跑了過去。她的個頭矮,看不到人群前麵的情景,隻聽一個微帶蒼老的聲音正朗朗念著。

“戰國紛紛交相攻,狼煙滾滾戰七雄。

兵鋒刀利弓滿盈,席卷須待良將擎。

徽州異人閬縣出,少年便作熊羆行。

先帝號之飛雲侯,天下聞之如喪膽。

為報君國意方躊,鳥盡弓藏烹功侯。

古來功高招讒言,蒙山蒼嶺歎鬼仇。

世人憐之淚滂沱,今我念之心洪波。

中州良將複幾多,奪命銀槍不複見。”

此處都是普通的百姓,認字的人並不多,那人一念完,便有一人喊了起來。

“林伯,這什麽意思啊?那句先帝號之飛雲侯,老朱我是聽懂了。那不是說的咱的飛雲侯雲藝雲將軍嗎?”

“是啊,是啊,林伯是不是雲將軍又打勝仗了?”

“不對啊,雲將軍不是辭官歸隱了嗎?”

眾人一時你一言我一語地嚷嚷了起來,罄冉緊緊咬著牙關,心頭劇跳,忍住眼淚裝做茫然。卻聽一個高亮的聲音喊道。

“大家別吵了,聽林伯怎麽說。我牛二子雖說沒念過書,可聽這幾句詩怎麽也不像好話啊。那句鳥盡弓藏烹功侯,好多戲詞裏都有,可不是什麽好詞啊。”

“是啊,是啊。那句蒙山蒼嶺歎鬼仇是什麽意思啊?我也聽著不吉利。”

“林大伯,你快跟大家說說,是不是咱雲將軍出什麽事了啊?”

眾人的聲音中難免帶著些焦慮和擔憂,罄冉聽著隻覺一陣絞心般的疼痛。趕忙低頭拭去了淚水,心中暗道,爹爹,您都看到了嗎?您一心為國,南征北戰,為這戰國守護一片安寧,百姓們終是沒有忘記您,他們都記在心間呢……

“這,我……鄉親們,既然大家要我講,那我林河工就直言了。這‘為報君國意方躊,鳥盡弓藏烹功侯。古來功高招讒言,蒙山蒼嶺歎鬼仇。’正是說皇上聽信讒言,將雲將軍殺死在了蒙山蒼嶺,還有這最後一句‘奪命銀槍不複見’也是說……”

“怎麽可能啊?皇上怎麽會殺雲將軍!林伯你要不懂就別亂說。”

“是啊,林伯,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我沒有亂說啊,這詩的意思就是這樣啊。所謂歎鬼仇,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是不是弄錯了?上麵所說另有其人,不是說的雲將軍。”

“怎麽會,大家看。這句‘徽州異人閬縣出,少年便作熊羆行。先帝號之飛雲侯,天下聞之如喪膽。’可不就說的雲大帥。雲將軍就是徽州閬縣人嘛。”

“這麽說雲將軍真在蒙山蒼嶺遇害了?”

“蒙山蒼嶺?那不是離這裏不遠嘛。”

眾人一言一語說著,罄冉瞅準時機大叫一聲,一臉驚恐地往後一退,跌倒在了地上。

她的驚呼聲極大,眾人紛紛看了過來,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一臉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晶亮的眼眸中全是害怕。

“小子,快起來,你怎麽了?摔疼了吧?”一個大嬸忙上前扶起罄冉,隻覺這孩子長的好,看著都讓人心疼。

“你們……嬸嬸,那東西真是說雲將軍在蒼嶺……被殺了嗎?”

“這孩子莫非跟雲將軍有什麽關係?怎麽……”

“孩子,你怎麽了?你認識雲將軍?”一個老伯上前和藹地看著罄冉。

罄冉聽出正是那林伯,她搖搖頭,又點點頭,一副惶恐。

“孩子,你別怕,慢慢說。”

“我……我不認識雲將軍。我隻是聽爹爹說他是個大好人,是英雄。我……我和爹爹幾天前從蒼山路過,我……晚上,我們看見……突然穀中起火,好大的火。好怕……”

“別怕,慢慢說。”林伯見小男孩一臉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雙手緊握,語無倫次,分明就是受了驚嚇,忙上前撫摸著他的頭慈藹道。

“我和爹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跑去看。我們……我們看見……”

“看見什麽?”眾人焦急地催促著。

罄冉眼淚便冒了出來,她已分不清此刻是做戲,還是真怕,隻是控製不住眼眶發熱,淚水橫流。斷斷續續道。

“我看見好多官兵,還有個使銀槍的人,他好厲害,那些官兵想殺他都被他殺死了,可後來官兵放了火箭,好多好多火箭,把他射死了。啊!好怕!”罄冉一口氣說完,撲進那扶著她的大嬸懷中顫抖著哭了起來。

“天啊,這難道是真的!這怎麽可能!”

眾人一愣之下,轟然亂了起來,一言一語,麵上全是驚懼。

“小娃娃,來,你再告訴老伯,還看到什麽?”

“我……我和爹爹嚇得不敢再看。後來好像聽到有個當官的說,說什麽暴屍,還說……說要引什麽人出來。他們還放火燒了房子,好大的火。”

“對,對!前日祥和堂的馬大夫也說他們從蒼嶺采藥回來,見蒼嶺上確實有官兵守著一處燒焦的廢墟。難道真是雲將軍出事了?雲將軍不就使的銀槍嗎?”

“啊,我想起來了。好些天前德善酒樓的小二李老八還說雲將軍去他們酒樓吃飯了,說那人親口承認是雲將軍,還跟他說了好一會話,問咱們慶州百姓生活可好什麽的。我當時隻當是李老八吹牛,難道竟是真的?”

“暴屍?小孩剛才說暴屍嗎?西市不是就有一男一女在暴屍嗎?那男的也是用火箭射死,燒得不見人形了。這……”

罄冉見人群越聚越多,場麵也越來越混亂,大家一言一語吵著,已經不再有人注意她,便小心地退出了人群。

剛閃身到街角,卻聽遠處傳來呼喊:“慶州書院的劉先生帶著學生們正往官府去呢,說是要問清楚雲將軍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大家快跟著去啊!”

望著蜂擁遠去的人群,罄冉狠狠地咬住了嘴唇,一排血痕從蒼白的唇間滲出。

“雲罄冉。”

一聲清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罄冉心頭一寒,回身冷冷看向那說話之人,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卻毫無懼怕,揚唇冷聲道。

“你想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