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帝這一走,大殿上頓時便陷入了沉寂,片刻,百官有拭汗的,有唏噓的,也有慶幸的,更有斜著目光打量罄冉的。
罄冉承接著一道道或怨毒,或好奇,或讚賞的目光,神色泰然自若。
我側不知易青的嘴也能如此?毒。
燕奚痕湊近罄冉,微微彎腰笑言著,目光中幾分調侃幾分寵溺幾分激讚
罄冉分明感到,他一靠近,那些大臣們便紛紛轉開了目光,不敢再盯向她。看來燕奚痕雖是終年身在邊關,可在京都的影響力、威懾力例是鋒毫未觀
我是有燕大哥撐腰,有恃無恐。”罄冉眨巴兩下眼睛,轉身向殿外走
燕奚痕一麵和大臣們拱手打著招呼,一麵跟著她,兩人刖出大殿,高全便匆匆自側廊追了過來,對著燕奚痕一躬身,看向罄冉。
易公子,陛下在禦花園召見,請隨奴才來。”
罄冉神色不變,輕勾唇角,宮中之人果真懂得察言觀色,片劌間已從易青變成了易公子。
我隨你一起去見皇兄。”燕奚痕說著就欲邁步。
高金卻走一躬身,笑道:“王爺,太後娘娘和敏公主此刮都在晨明園,奴才過來時太後娘娘吩咐,若是王爺還未回府,就去陪她老人家賞詩,您看
燕奚痕微微蹙眉,罄冉卻笑著道“王爺快去吧,多陪陪太後娘娘,易青先行一步,高公公,煩勞帶路。”
高全忙笑著側身,對燕奚痕一個躬身,這才轉身打前而行。
禦花園中,燕奚儂負手站在涼亭中,尚未換下朝服,頭上珠玉幕簾隨風輕**,發出微脆之音。
高全將罄冉帶至涼亭十步處便躬身退下,罄冉一步步走向涼亭,撩袍跪地,揚聲道:“草民易青拜見皇上。”
起吧,你上前來。”旌帝獨有的威嚴聲音響起,他並不回頭,目光仍舊望著前方一片海棠花海。
罄冉起身步入涼亭,站於他的身後,亦望向花海。
涼亭前種著兩種裁然不同的海掌,一麵乃開得紅豔的西府海棠,一麵則是冠枝扶柳的垂絲海棠。
易青覺得朕這兩片海棠開得如何?”
旌帝抬手一揮,回身在石桑邊落座,望向罄冉。
罄冉微微俯身,目光凝向那潔瀚花海,笑道:‘西府海棠花姿瀟灑,花開似錦,更被文人墨客題詠不絕。易青聽聞旌國不少文臣家中都供養此花,譽為國豔。而垂拜海棠,村冠高展,村姿高撥,花梗細長,曆來被武將所喜。依易青淺見,西府海棠雖嬌媚無雙,卻少了幾分剛折蒼勁,垂拜海棠亦然,並非完美。陛下這處海掌花海,交桑兩種海棠,雅俗共賞,易青以為甚妙。
燕奚儂隱在珠簾後的目光微閃,這少年不簡單啊。前些年旌國勢弱,文武大臣倒是上下一心,可如今朝政漸穩,朝中文武漸生嫌隙。單單拿這海棠一事,他就聽聞,武將指罵文臣所養西府海棠徒有其表,較弱不堪,文官則譏諷武將所養垂絲海棠空有花枝,不倫不類,說他們附庸風雅。
旌帝揚眸盯緊罄冉,淡笑道你側是什麽話都敢言,你今日在朝上一翻話儼然已將滿朝文臣盡數得罪,如此鋒芒畢露,怕是武將亦不會領你的情
罄冉回身一笑,躬身道:“易青不怕得罪人,昔有慕公之管賢,雲英宗之邵伯公,皆為剛正不阿,為是非曲直,據理抗爭,不昔得罪權勢,觸怒聖顏之人。兩人雖是受到滿朝排擠,卻終成一代名臣,留名青史。易青不才,願效仿先賢,做陛下之諫臣。
罄冉沉聲說著,撩袍便單膝而跪,字字堅定。
燕奚儂眉宇一跳,心也瞬間一沸,旋即他壓下心頭跳動,沉聲道:“你倒是甚為自信,朕可不敢自比慕公,英宗。”
罄冉一笑,沉聲道:“若陛下無意自比慕公、英宗便不會曹召易青。”
哈哈哈,起吧。”一陣靜默後,燕箕儂朗聲而笑,起身扶起罄冉。
罄冉忙站起身來,微微一退,恭敬地低頭。旌帝滿意地點頭,笑道:”坐。”
他說著重新落座,罄冉微微俯身,這才在他身旁落座。旌帝淡笑,目光比之方才溫和許多,徐徐道:“今日你挫挫那些大臣的銳氣也好。”
他話語一頓,又道:“你昨日歇在翼王府邸吧?可還住的習慣?”
罄冉微疑,麵上卻不動聲色,笑道:謝陛下關心,易青一切都好。”
燕奚儂點頭,沉吟半響忽而揚聲道:易青接旨。”
罄冉一愣,忙起身跪地,神色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