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蕭廷都沒說一句話,也沒說免禮。
燕柏跪倒堂內,整個人幾乎是伏爬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顫抖著,不敢抬頭看蕭廷。
不知過了多久,燕柏托著地的兩隻手心中間都沁滿了汗水,兩條胳膊不停的顫抖,帶動著兩隻手不斷的打滑。
“燕城主,可認識燕柏?”
蕭廷突然出聲,燕柏被驚得一個激靈,險些臉杵在地上。
方才在客棧的時候,慕雲秋問的是“燕榕”,而,如今蕭廷問的卻是燕柏,難道蕭廷知道了什麽?
“回,回皇叔,下官便是燕柏。”勉強在臉上擠出一道笑容,才敢抬頭看蕭廷。
蕭廷哼一聲,笑道,“哦,那是本皇叔記錯了,那你可認識燕榕?”
蕭廷的視線將燕柏的整個心緒變化都看在眼裏,尤其是方才他故意問錯名字時,燕柏的緊張很顯然有問題。
“燕榕是家兄,幾年前戰死沙場,皇上和少將軍念在兄長為國盡忠,才賜予燕家這永世不盡的光榮。”燕柏小心翼翼的回道,仔細琢磨著蕭廷話外的話,在心中將所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自己暗暗假設了一遍,然後抬頭看著。
“哦……”蕭廷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然後接著問燕柏,“那燕城主可了解燕榕生前的一些事?”
“啊?”燕柏驚愕的抬起頭來。
蕭廷像是才意識到他還跪著似的,忙擺手,“起來回話。”
燕柏趕緊將兩手在衣袍上蹭蹭汗水,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回道,“我自幼便與兄長性格不和,在兄長出事之前,我是被寄養在鄉下的遠親家中。”
“哦……”蕭廷“恍然”的點點頭。
“不過,家母倒是知曉不少,可惜她年歲大了,下官怕她承受不起當年的那種打擊,所以……”
燕柏欲言又止,很顯然是想要隱瞞什麽。
“哦?”蕭廷笑笑,勾勾唇角,“令母的年紀應是在四十上下吧?”
蕭廷這麽說,燕柏便明白了,一個四十歲的女人,便是身子再不好,憶往事,還是能辦到的。
“對,下官這就將母親請來,請皇叔稍安勿躁。”
燕柏說罷,便要轉身離開,看樣子是要親自去親他的老母親。
“燕城主,讓下人去便可,你留下來,與我說說這燕城進來販賣人口的案子,辦的如何了?”既然看出問題了,蕭廷便不會給他機會去通氣,隨即拿出今日所有事情的源頭,將他留下來。
“遵命。”燕柏應一聲,回身吩咐堂前候著的下人一聲,而後重新回到蕭廷身邊站著。
蕭廷說的是要他說說人口販賣的案件,他也看出來了,是不想他去後院和母親打招呼。幸好母親這些年早就習慣了但凡有人問起燕榕的事,都會哭的肝腸寸斷,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
燕柏吧案件的始末說完了,下人也將燕老夫人接來來了。
隻一眼,蕭廷便笑了。
燕柏方才說的事老母親,還年邁,可剛走進堂內的這位夫人,一點都沒有歲月的痕跡,反倒妝容精致,麵若桃花,看上去與他年紀當差不多少。
“民女見過皇叔,千歲千歲千千歲!”
燕夫人說著,行了叩拜禮,聲音婉婉嚶嚶的,聽上去也不像是四十歲年紀的聲音。
“夫人免禮。請坐。”四十歲的老人,年紀比他大,他當然不能讓站著回話。
燕夫人看到蕭廷的臉色後,才慌亂的看向燕柏,燕柏低著頭,不敢看,也不敢與母親說話,把第一句問話的機會留給母親,到時候,便是有人做什麽,我們也是能感覺到了。
“皇叔此次來,可是有事?”
燕夫人落座,蕭廷並沒急著和她說話,而是轉過身去與看著燕柏,道,“城內的事自然不能與鄉下相同,燕夫人當年將燕榕的一些過往?”
燕夫人聞言,立刻轉頭看一眼燕柏,燕柏還是那個表情,已然不知道怎麽回話了。
不過,燕夫人到底是比燕柏多吃幾十年大米飯的人,蕭廷的話落罷,燕夫人依舊淡定,隻是眼中有些痛惜的眼神,像是想到了什麽寶貴東西被上天搶走了。
“榕兒,榕兒他已經去世多年了,可是皇叔定是聽說了,榕兒當年是為了就他的主將,才被毒箭射中的,榕兒較那主將年長不少,經曆過不少戰事,給那年幼主將提了意見,主將不停,導致他們中了敵人的埋伏,榕兒丟了一條命,才將那小主將安然的護送回營。”
“唉……”燕夫人歎口氣,“榕兒活著的時候,曾說過,若是戰事停了,定要向將軍府下聘禮,先將那奇才小將軍預定在燕家,待小將軍及屛,便迎過門,可惜了……”
蕭廷聞言,猛地轉頭看向燕夫人,隨後又轉頭看向燕柏。
燕柏的神色淡定了許多,尤其是在燕夫人說完這些事情後,很明顯得,沒有那麽心神不寧了。
“娘,如今小將軍已經為人婦了,且尋了好人家,比我們燕家好,我們當替哥哥開心才好。”燕夫人說著說著,有些“神傷”的模樣,燕柏及時接過話,安慰著自家母親。
燕夫人果然臉色露出了喜色,“那真好,榕兒地下有知,也會感到寬慰的。”說著說著,神色又暗淡下來,歎息道,“話說,那小將軍我也是見過的,模樣俊俏,且文武雙全,若能迎過門,唉……燕家沒那個福分啊……”
“燕夫人不必神傷,燕家確實沒有那個福分,那小將軍非等閑,不是燕榕能鎮得住的,未過門,也算是你們燕家積福了。”蕭廷笑著接過話,話外有話的提點著眼前這位十分擅長演戲的婦人。
他自幼在皇宮中長大,宮嬪們什麽樣的演技沒見過,會被她的拙劣伎倆給蒙混了?
不過,倒也是讓他知道了慕雲秋與那燕榕的關係,也算沒白來這一趟。
燕夫人聞言驚愕的看著蕭廷,又想到蕭廷的身份,轉身疑惑的看向燕柏。
“娘,小將軍現如今已是皇叔的夫人,夫妻琴瑟和鳴,您不當提當年往事的。”燕柏知道母親也是善意,但不想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