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閎給他打了幾年的仗,其苦不堪說,身邊的兄弟的血仿佛還是熱乎的黏在季閎的臉上。

他一身熱血沸騰,手握梨花槍,他本是個將軍,本是……將軍。

隻因皇帝一句話,季閎這些年就如同個笑話。

可不打仗了,季閎覺得也沒什麽不好。

隻是,若有一天。

皇帝穿著他的一身黃袍,眼如毒箭,下令殺死虞瑾。

季閎還能不能從?

季閎心裏有答案,若有那麽一天。

這天,給他翻了。這地,給他踏平了,這滿堂風雲,陰謀詭異,全都給他斬殺了,頭顱滾地,一個不留。

季閎起身,豁然開朗,他一貫的傻笑,像隻笨熊一樣挪到虞瑾身邊。

他這樣沒有心機的人,想破腦袋也看不透他們的重重陰謀。

隻是,季閎看著虞瑾,垂眸片刻,溫情笑笑。

隻是,他是手裏有過血的人,再怎麽洗都洗不幹不淨了。

我隻是怕,隻是怕……不經意間撫摸你的側臉的時候,會把你的臉弄髒。

“怎麽了?”虞瑾淡淡看他:“你看了我許久了。”

季閎哈哈一笑:“小姑娘嗎你?看兩眼怎麽了,還能給你看沒了?”

虞瑾笑著搖搖頭:“歪理。”

他們坐著拿車,小十七在虞瑾懷裏睡著了。

季閎看著他的小臉,心裏不禁泛起幾分柔和,可是很快,又變成了石頭一般的無動於衷和冷漠。

“虞瑾。”

馬車咕嚕嚕的向前行駛著,外邊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熙熙攘攘。

季閎的側臉顯得格外柔和,一雙眼睛卻黑得亮人,像是黑夜即將要破曉,顯得很溫柔也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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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你決定好要做什麽,你一定要和我說。”

季閎啞聲笑笑:“我不想等一切結束以後,還什麽都不知道。”

虞瑾握緊了衣服,麵上木然,聲音冷冰冰的,沒有起伏:“什麽都不會發生,睡會吧,離府邸還有一段路。”

“那這段路。”季閎帶笑閉上眼睛,從鼻子裏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笑來,“希望不要走得太遠,走得太遠,人就容易散。”

是身體上的散,還是人和人的散,虞瑾無從得知,但他沒有開口回應,他甚至都沒有去看季閎。

他很安靜,一如這十年來,風雨颼颼,雨落芭蕉。

他隻能坐在那小小的屋子裏,倚在窗邊,不悲不喜。

心裏,不知道是希望雨停,還是希望這雨……永遠也不要停。

“虞瑾,你的手很漂亮。”季閎突然又道,隨後閉眼笑道:“那是一雙能拿弓的手。”

“你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知道的嗎?大婚當日,我一摸就知道了。那白如玉的手……”他似在嗤笑,又似是在感歎:“若光是拿筆,該有多好。”

虞瑾鬆開緊握的手掌,釋然一笑,靠在馬車上,微微偏著頭。

狼狽不堪……

他在心裏笑了,是啊,若隻拿筆,該多好。

他眼眶微紅,卻也沒看季閎,隻是偶爾,會發出兩聲笑來。

不知怎麽,季閎聽了,想哭。

可他沒有,他如虞瑾所願,昏沉沉的睡過去了,什麽也不知道,也沒有任何愁心事。

一閉上眼,萬物煙消雲散。

“哥哥,哥哥……”小十七搖晃季閎的腿:“你不要睡啦,到啦,我們到虞瑾哥哥的宅子啦。”

“那是我的宅子。”季閎彈他的腦門,手一撐,就跳下馬車。

小十七傻眼啦,他委屈巴巴:“我……我下不去。”

“唉……”季閎搖搖頭,頻頻咋舌:“你可怎麽辦,小短腿大肚子,連馬車都不會下。”

小十七又要哭了,嬌蠻的指著季閎:“你……你抱本皇子下去。”

季閎笑著,笑著,就捂住了眼睛,他吸了下鼻子,故作玄虛道:“青芽,抱皇子下車。”

虞瑾聽著他嘶啞的聲音什麽也沒說。

季閎猛得眨了好幾下眼睛,拽著虞瑾的手,往府裏走:“我們回家,回家,回家了啊,月華。”

虞瑾不知怎麽,露出個笑來,他說好。

季閎拽著他往裏走,道:“今天得多做幾個菜,人多熱鬧,吃飯也香。”

虞瑾靜靜聽著,點點頭,隨後笑笑:“好。”

37 小十七挨罵

小十七推了青芽一把不叫他抱,脾氣壞極了:“大膽奴才!誰允許你碰本皇子的?!”

青芽也算是跟著季閎長大的,雖是奴仆,但從沒被季閎和虞瑾嗬斥過,他也是個半大孩子,心想季小侯爺都不這麽凶巴巴的。

小十七被慣壞了,嬌蠻的不行,他怒氣衝衝伸腳就踢了一下青芽。

結果青芽沒注意,他又站在馬車上,一腳踢到了青芽的眼角。

這一幕恰巧被剛回府的季殊恩瞧見。

“青芽?”季殊恩皺眉,走了過來:“怎麽了?這是誰家的孩子?”

青芽捂著臉,心裏止不住的委屈:“是十七皇子。”

季殊恩淡淡看了眼馬車上的小白團子。

小白團子似乎有點心虛,但還是氣哼哼的:“誰叫他要抱我的!本皇子……”

他話還沒說完,季殊恩就冷冷打斷:“回府,他願意呆著就呆著。”

又看向青芽:“你也是犯賤,不願意下來就讓他在這生灰好了。”

青芽也挺委屈:“夫人叫抱下來的。”

“父親?”季殊恩皺眉,半響歎氣:“反正也是他自己不下來,隨便他吧。”

“你有沒有事?”季殊恩問他。

青芽嘿嘿一笑:“我沒事,他那小腳還不如我的手大呢。”

“你啊。”季殊恩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後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