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太小了,我聽不見。”季閎繼續惡魔。

小十七抓著虞瑾的袖子,躲在虞瑾的身後,帶著哭腔大喊一聲:“哥哥!”

“噯!”季閎笑著答應,從懷裏摸出個彈弓來:“給你,改口費。”

小十七探出頭來,眨巴眨巴眼,奶聲奶氣道:“這是什麽?”

“彈弓。”季閎遞給他。

小十七平時光被逼著啃書本了,見過的玩具實在少得可憐,他試探的伸手,又趕緊收回手。

小聲和虞瑾道:“皇兄哥哥,你幫我拿。”

季閎嘲笑他:“膽小鬼!”

“我才是不是膽小鬼!”小十七生氣了,季閎看著他覺得他身後的小辮都要炸起來了。

小十七氣呼呼的強過彈弓,季閎才教他玩了一會,小十七立馬愛不釋手和季閎也冰釋前嫌。

這會嘴可甜了,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

虞瑾淡淡說了一句:“你哥哥不短。”

小十七歪頭,季閎臉紅了,笑嘻嘻的圓過去了。

“我說怎麽見不著人了呢?”虞毓走過來,挑眉:“月華越發會偷懶了,賞花都能賞沒人了。”

季閎注意到小十七默默躲到他身後,一聲不吭。

“呦,這誰家的孩子?”虞毓走過來一看:“這不十七嗎?你母妃呢?”

“母妃……母妃……”小十七吸了吸鼻子,沒哭,但是眼睛紅紅的:“母妃被父皇打入冷宮了。”

虞毓皺眉:“你母妃是落貴妃?”

“回皇兄的話,是。”小十七眼淚巴巴,卻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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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和小十六記混了。”虞毓和虞瑾說,也是有點尷尬。

虞瑾依然是那副冷靜自如,不冷不淡的模樣。

“季閎,帶著虞燁玩去吧。”

季閎點點頭,也沒再多說,小十七看起來已經不傷心了,又開始拿著彈弓玩了起來。

季閎覺著,做皇帝的兒子,其實也沒那麽幸福,說不定……還挺倒黴。

“父皇……”小十七的聲音發顫,好像有點害怕,但還努力撐著自己。

季閎回頭,才發現今天還真是個黃道吉日,不想碰見誰就準能碰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季閎跪下請了安。

“安定侯起來吧。”皇帝看上去像是個慈眉善目的小老頭,但季閎和他打了那麽多次交道,自然知道這貨肚子裏有多黑。

“怎麽,帶著小十七玩呢?”皇帝摸著胡子笑了笑:“虞瑾呢?”

“回皇上的話,走累了在後邊歇著呢,怕十七皇子無趣就讓卑臣帶著皇子先走。”

“是嗎?”皇帝笑了笑,看向小十七:“是真的嗎?小十七?”

小十七渾身發抖,使勁點點頭:“是,兒臣貪玩,哥哥累了……”

“你該叫虞瑾皇兄。”皇帝似是在責怪,也似是寵溺道:“小十七.大了,不能這麽沒規矩。”

“是,父皇教訓的對……”

“季閎啊。”皇帝看著他,眼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最後和藹笑笑:“你和小十七投緣,這皇宮裏朕也找不到能陪小十七的玩伴,幹脆啊……”

“你就帶著小十七回你府裏去住,他喜歡他哥哥,虞瑾又博學,朕也不怕你把他帶壞。”皇帝笑了笑,看向季閎:“你府裏還有個孩子吧?叫殊恩?”

“是。”季閎渾身發冷,聲音卻平緩無波。

“多大了,有十歲沒有?”

“回皇上,犬子……”

“十歲出頭。”虞瑾淡淡回答,他越過季閎,竟也不向皇上行禮。

季閎注意到皇上的臉上一下子沉下來,卻沒有開口責怪虞瑾。

隻是道:“虞瑾呐虞瑾。”

又看著虞瑾,似是感歎似是恨得牙癢癢:“虞瑾……”

虞瑾淡淡一笑:“陛下叫了這麽多遍?虞瑾不聾,聽得見。”

36 雨落芭蕉

皇帝一笑,似是在端詳虞瑾,半響輕輕搖頭:“什麽狗脾氣?月華越大是越沒規矩了。”

他話裏的親昵,尋常人都聽的出來,不像是九五至尊,而隻是普通的和藹老父親,責怪孩子的任性。

可季閎怎麽聽怎麽別扭,若是真心疼愛,這十餘年的寒毒,就不會在虞瑾身上落了根。

這皇帝關心人的話,也仿佛是沾了層薄薄的砒霜,隻一點,就已要了命。

虞瑾還是那副模樣,他這個人一向冷清,似乎沒有感情。

季閎雖是老開他的玩笑,說他姑娘性子,愛吃醋耍賴,實際上虞瑾那樣子,真是少之又少。

他麵上冷靜,隻是道:“陛下若無事,虞瑾就告退了。”

皇帝笑了兩聲,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道:“你愛吃的藕盒糕,再叫禦膳房給你做點……”

“不必了。”虞瑾淡淡開口,聲音似風過柳葉,淡而飄渺聽不真切:“十年前吃的那一口,萬箭攢心。記得真真切切,已經夠了。”

皇帝依然笑嗬嗬的,有意無意的看向季閎:“晌午也熱了,安定侯帶著三兒回去吧,朕老了,也乏了。”

季閎跪在地上,如芒在背,渾身猶如浸在了十二月的冰雪裏,從裏到外都凍得哆嗦。

他低垂著頭,卻無能為力。

他聽著虞瑾受過的苦,卻站起不了身,不能給那皇帝老兒一拳。

他這樣的強壯,學了這麽多年的武藝,寒冬酷暑,千錘百煉。

到頭來,他像個縮頭烏龜一般,跪在地上,不吭一聲,任由皇帝往虞瑾身上插刀子。

這個老頭,已垂暮,又被衰老搞得苟延殘喘,季閎一隻手就能捏爆他的腦袋。

可是他不能,他隻能跪著,僅僅因為,在他麵前的——是皇帝。

是萬物主宰,受萬民敬仰,掌握生殺大權,人命也如草芥一般,卑微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