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斯蘭今天也穿得板板正正,連發型都梳得一絲不亂。
他走到梁朝曦身邊,遞給她幾塊糖果:“給你,婚禮上的喜糖。”
梁朝曦接過來:“謝謝。”
楊星野見狀也伸手過來,動了動手指,毫不客氣地問:“我的呢?”
阿爾斯蘭扭頭就走:“地上還多著呢,自己撿去。”
說完又給站在遠一點地方看熱鬧的賓客發糖去了。
輪到之前那位個子不高的長發女生的時候,她正在和旁邊的人說些什麽,阿爾斯蘭叫了她兩次,她都沒有轉過頭來。
“這是喜糖,沾點喜氣。”阿爾斯蘭拉起女生的胳膊,把一把喜糖放進她的手心,繼續往前走去。
等到長發女生和旁邊工作人員說完話,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塞了一把糖果。
她笑著把糖果分到附近的人手上,自己留了一顆剝掉糖紙放進嘴裏。
凍得邦邦硬的太妃糖還是不改往日的甜膩。
能量補充到位,她把糖紙揣回口袋裏,又忙忙碌碌地工作去了。
楊星野沒有彎腰去撿,嘴裏也嚼著一顆太妃糖,凍硬了也沒影響他吃糖的速度。
阿爾斯蘭剛剛給梁朝曦的那幾顆糖現在通通都在他這裏,楊星野一邊咀嚼,一邊在這幾塊糖裏麵找出一塊檸檬味的水果硬糖,又遞回給梁朝曦。
“這個不甜,是酸的。喜糖嘛,你嚐嚐。”
見梁朝曦聽話地拿過來含進嘴裏,楊星野又順手把她手裏剩下的糖紙接過去,放進自己的口袋。
“相親相愛幸福美滿,同心同德幸福長久,願你們倆情比海深,永遠相愛。”
伴著年輕阿肯的開場白歌聲,新娘已經換了另一套以紅色和白色為主的傳統長裙,頭戴尖頂圓帽,用重重白色紗巾遮住臉龐,由新郎家的兩位年輕的嫂子攙扶到氈房。
揭麵紗禮要開始了。
新郎家的六位代表以及其他親戚朋友一起團團圍坐,參加揭麵紗禮。
新娘進入氈房先邁右腳,寓意事事順利,並由嫂子扶著走進氈房並站到鋪著羊皮的地方,據說這樣含有祝願新人生育順利之意。
揭麵紗的人是善於辭令的青年阿肯,儀式由他主持並揭麵。
他手拿係有紅白兩色布條的馬鞭開始唱“揭麵紗歌”,揭麵紗歌是根據新郎新娘的具體情況提前準備的。
首先是把新娘介紹給大家,給新娘講述為人媳、為人妻後,如何尊老愛幼,孝敬公婆。
這通常是一種成套的唱詞,不需要刻意準備。
之後的唱詞是為了幫助新娘梳理新郎家親戚朋友關係,唱出新郎家對新娘的愛護和責任,共同維護好家庭和諧。
最後要給新娘講述婚後要怎樣招待客人、尊敬客人等內容。
“這就是哈薩克語說的別塔夏爾。”楊星野一邊看,一邊低聲給梁朝曦解釋。
每每唱完一個段落,阿肯都會用冬不拉掛著一束羽毛的那一端挑動一下新娘的麵紗。
新娘也要在阿肯的介紹下,給新郎家的各位長輩們俯首敬禮。
最後一段唱詞唱完,在冬不拉彈奏的歌曲聲中,阿肯用綁綴著紅白二色吉祥布帶的馬鞭挑開新娘的麵紗。
與此同時,新娘的婆婆拿出奶疙瘩、乳餅、糖果、包爾薩克等混合在一起的食品,稱為“恰什吾”的,撤向新娘和來賓們的頭上。
這是參加婚禮的小孩子們最喜歡的環節,大家一擁而上,紛紛拾揀“恰什吾”,認為吃了這些婚禮上的食品能夠給人帶來好運。
新娘的婆婆也走進新娘身前,撫摸、親吻她的麵頰。
禮畢後要進行往火爐裏倒酥油的儀式。
油燃起時,火焰滿屋,以為吉祥。
當火焰升起來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念道“火神娘娘,油神娘娘,給我們把福祉降”,以此祝福新婚夫婦幸福。
新娘會由親人們簇擁著進入新房。
家裏的老人會給新娘倒一碗奶茶,並做祝福。
一盤羊肉端上桌來,新娘先請公公、婆婆、長輩品嚐,屈膝施禮,之後才能吃肉、喝茶。吃喝完,便開始各種娛樂活動,阿肯們彈起冬不拉,一邊為新人祝福,一邊歌唱新生活。
中午的婚禮儀式就這樣告一段落。
梁朝曦跟著楊星野被安排在餐廳吃午飯。
參加婚禮的人都是早早起來忙活了整個上午,雖然吃了一些恰什吾,但也依舊饑腸轆轆。
香噴噴的抓飯烤肉大盤雞一上桌,誰也沒顧得上客氣,紛紛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哈薩克族同胞的婚禮好像一場盛大的節日,到了晚上,還有一個宴會等著他們。
梁朝曦和楊星野早早趕到了酒樓的宴會廳。
在這裏,婚禮舞台的布置也充滿了哈薩克元素。
一道用鮮花裝飾的拱門之下,延伸出一條花毯鋪就的道路。
時間一到,全場的燈光都集中在這個充滿生機和草原氣息的拱門處,新郎新娘手牽著手,並肩從宴會廳的大門走了進來,穿過拱門,沿著花毯步入會場。
新娘又換上一身綠色和白色為主的哈薩克傳統服飾,鑲滿各色寶石的帽子頂部,依然插著一束貓頭鷹的羽毛。
和傳統入場時由阿肯彈唱的歌手彈著冬不拉伴奏不同,新娘新郎分別拿著一隻話筒,準備自己唱這首婚禮的開場曲。
也許是因為這場宴會是整場婚禮順利結束之後的答謝,參加宴會的賓客也都和一對新人一樣,真正放鬆了下來。
伴奏聲一響,笑聲、掌聲、歡呼聲就組成了層層音浪向著在場的所有人襲來。
直到新郎舉起話筒,全場又瞬間安靜了下來。
親愛的,請留在我身邊,
祝像你這樣珍貴的人好運。
如果你的愛是誠實的,
不要對我隱瞞你的秘密。
新郎唱罷,和新娘深情對視,兩人目光繾綣,愛意洶湧。
緊接著,新娘又拿起話筒,二人合唱。
讓我們一起實現夢想,
對我們所缺乏的保持耐心,感恩所擁有的。
要遵循真理的道路,
高舉誠信的旗幟。
新娘新郎牽著手走到了舞台中央。
不要為過去的日子後悔,
昨天我們在一起,
我們中的一人很幸運。
不要失去希望,
哦,我的心上人,不要歎息,
讓我們一起實現夢想,
對我們所缺乏的保持耐心,感恩所擁有的。
要遵循真理的道路,
高舉誠信的旗幟。
我從你的話語中,得到力量。
我會在你的火焰中,尋找到明亮的陽光。
別幻想了,我會永遠愛你。
如果我們一起到達那裏,我會去天堂。
讓我們一起實現夢想,
對我們所缺乏的保持耐心,感恩所擁有的。
要遵循真理的道路,
高舉誠信的旗幟。
一曲終了,全場又一次爆發出潮水般的掌聲。
新人們對前來參加婚禮餓的親朋好友表示感謝之後,宴會就正式開場。
燈火通明的宴會大廳裏,每一刻都是歌舞齊飛,每一秒都有笑聲爆發。
幾十張桌挨緊坐滿了人,喧聲鬧語淹沒人群。
每張桌子上的菜都熱氣騰騰,各種肉類應有盡有,滿滿當當十幾盤一直堆到桌沿。
新娘新郎在伴娘伴郎的陪同下,開始挨桌敬酒。
吃飽喝足之後,婚禮現場簡直變成了文藝晚會。
不同桌的賓客輪流上台唱歌,從傳統到流行,各種風格應有盡有。
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個個身懷絕技,大家興致高漲,紛紛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各自的樂器,組成一個小規模的樂隊綽綽有餘。
輪番獻唱過後,新娘也換上了一身輕便一些的禮服裙,由新郎牽著來到了舞台中央。
音樂聲響起,宣告了新娘新郎第一支舞的開啟,氣氛瞬間被點燃。
舞會正式開始。
燈光璀璨如星河傾瀉,將整個宴會廳裝點得如夢似幻。巨大的水晶吊燈懸掛在半空,每一顆水晶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為這場盛宴增添了幾分夢幻與浪漫。
新郎輕輕牽起新娘的手,兩人緩緩步入舞池。他們的步伐默契而優雅,每一個旋轉、每一個滑步都恰到好處,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他們靜止。
新娘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眼中閃爍著淚光,那是幸福與感動的淚水。
新郎則緊緊盯著新娘,他的眼神堅定而溫柔,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她就是他的唯一。
隨著音樂逐漸進入**,舞池中的氣氛也變得愈發熱烈。其他賓客也紛紛加入舞池,一對對男女在燈光下翩翩起舞,享受著這難得的歡樂時光。
在所有舞者中,新娘新郎無疑是最耀眼的一對。
他們的舞姿不僅優雅,更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情與默契,仿佛他們的靈魂已經緊緊相連,無法分割。
賓客們身著華麗的禮服,穿梭在人群中,交談聲、笑聲與輕柔的音樂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既優雅又熱烈的氛圍,整個婚禮舞會都沉浸在一片歡樂與浪漫之中。
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梁朝曦卻一直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踩到了楊星野的腳。
她本來是不想參與到婚禮的這個環節中來的。
奈何她實在抵不過楊星野的一再邀請,軟磨硬泡。
“這麽長時間我參加婚禮都是一個人來的,也從來沒有跳過雙人舞。這次好不容易有個舞伴,你就當陪我試一試,不想跳了隨時下來,好不好?”
梁朝曦一到這種要上台的場麵就控製不住的緊張,遞給楊星野的手都是冰冰涼涼的。
一觸到楊星野溫暖厚實的手掌,原本隻用虛虛搭在一起的手就被楊星野實實在在握在手裏。
“這暖氣開得這麽足,你的手怎麽還這麽冰?”
梁朝曦白了楊星野一眼:“你非讓我跳舞,我有點緊張。”
音樂聲太大,楊星野沒有太聽清楚,連蒙帶猜從她的口型猜了個大概。
他壞心眼地裝作沒聽見,另一隻用手背輕輕攏在她背上的手略一用勁,彎腰低頭地往她跟前湊去:“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梁朝曦不疑有他,抬起頭加大音量:“我說我很緊張!”
楊星野忍住笑,安慰道:“沒事,跳起來就不緊張了,又不是參加比賽,隨便跳幾步而已,你不會跳也沒關係,隻要跟著我的腳步走就行。”
梁朝曦撇嘴,故意放狠話:“踩到你我可不負責。”
楊星野假裝上下打量她一番,豪氣幹雲:“就你這體重,隨便踩,不用你賠。”
說是這麽說,梁朝曦還是把步子踩得又小又碎,生怕不小心踩到了楊星野。
兩個人基本是亦步亦趨,胡亂倒騰著腳步,毫無章法和舞步可言。
梁朝曦看著旁邊的賓客優雅瀟灑的舞姿,忍不住苦笑:“楊星野,我感覺我們這一點兒也不像在跳舞。”
楊星野挑眉,問她:“不像跳舞,那像什麽?”
“像兩隻鴨子在打架。”
楊星野哈哈大笑:“哪有這麽好看的鴨子,天鵝還差不多。再說了,就算是鴨子,我也不會和你打架。”
梁朝曦聽到他說自己是天鵝,腹誹他自戀。
借著忽明忽暗的燈光,楊星野端詳著站在他身前的女孩兒。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梁朝曦穿裙子。
雖然是裙子,但樣式還是梁朝曦一貫的簡約風,沒什麽多餘的裝飾,但剪裁流暢,非常合身。
那一席淡淡的藍色,在新疆慣常見到的各類顏色鮮豔布滿亮片的冬裝中顯得十分獨特,好像一泓清澈流動的甘泉,又像一顆全天然未經打磨的海藍寶石。
在楊星野心裏,梁朝曦何止是一隻優雅的白天鵝,說她是天鵝公主,也不為過。
楊星野為了參加婚禮,也特意打扮了一番,原本隻是覺得深藍色的領帶不會和新郎撞色,沒想到誤打誤撞勉強能和梁朝曦的裙子算是同色係。
兩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應該很登對。
楊星野心念一動,帶著梁朝曦往舞池的邊緣滑去。
那有一個角落靠近牆上裝飾用的鏡子,他想從另一個視角看一看自己和梁朝曦。
梁朝曦一邊擔心踩到楊星野的腳,一邊害怕自己不小心扭到腳,一步一步比小美人魚跳得還艱難,隻盼著一曲結束趕緊脫離苦海,哪還會有楊星野那麽多彎彎繞繞,楊星野往哪兒帶,她就往哪兒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還沒走到鏡子跟前,舒緩的舞曲戛然而止。
隨後想起來的,是哈薩克族著名舞曲,經典的黑走馬。
場上的人瞬間扭動起臂膀,無縫切換。
梁朝曦可算刑滿釋放,把手從楊星野的手裏抽了回來。
“這個我是真不會,你跳吧。”她對著楊星野笑了笑,繞開舞池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楊星野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愣了一瞬,握緊自己空落落的手,轉身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