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上藥是門技術活

“你家主子的事兒忙完了嗎?人眼下在何方?可能聯係上?”如今,她能指望的,便隻有他了,以雅懿神秘的背景,或許對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術、毒藥有所涉及。

“主子昨日已到蘇州,姑娘請稍等片刻,屬下方才已飛鴿傳書知會主子,想必過一會兒,主子就該到了。”小白對此極有信心,前幾天,他夜裏送信,主子得信後,立即動身前來見孟姑娘,還恰巧救了姑娘一命,這說明什麽?說明孟姑娘在主子心中分量不輕,如今孟姑娘遇著難題,主子豈會坐視不管?

想及此,小白看向孟慕晴的目光多了些許慎重。

“那我便等等吧。”孟慕晴趁著夜色,去了趟廚房,廚工們大多就寢了,以至無人發現她鬼鬼祟祟的身影。

熟練地搗鼓著柴火,燒水煮著雞蛋,廚灶中冒出的灰咽,模糊了孟慕晴的身影。

上輩子孟家破滅後,她在三皇子府過的是豬狗不如的下賤日子,便是連伺候的人也沒一個,穿衣、做飯,皆得親曆親力。

專心煮著雞蛋想敷臉緩解傷勢的女子,不曾看見,門外清冷的月光下,那抹挺身玉立的黑影。

堂堂孟家嫡出千金竟將粗重活做得如此熟絡,說出去誰信?

深紫的眸子有淡淡的疑惑與疼惜並現。

把煮熟的雞蛋擱在娟帕裏裹好,覆上麵頰。

“嘶!”真疼,爹這一巴掌打得是毫不留情啊。

孟慕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笑得真醜。”清淺的聲線猝不及防傳入耳中。

她嚇得忙抬起胳膊,以衣袖遮掩傷部,不願被人看見。

“坐好。”修長的雙腿踏過地上散落的柴火,奪過她手中的娟帕,將人摁在矮凳上,銀麵近在咫尺,溫熱的鼻息無比清晰地噴灑在她的麵上。

麵龐滾燙得驚人,已分不清是雞蛋的熱度所致,還是因心中羞澀所害。

“我自己來。”孟慕晴隻覺難為情,被他看見自己丟臉的樣子已夠難堪的了,再讓他親手做這種事,她哪兒受得起?

雅懿隻淡淡睨了她一眼,無聲拒絕之色,令孟慕晴立馬安分了。

屏住呼吸,乖乖坐好,身軀如石頭般僵硬,一雙美眸慌亂地朝左右偷瞄著,就是不敢直視他。

兩人挨得很近,近到雅懿波瀾不驚的眼眸中,竟倒影出了她的絕美的麵龐,窄窄的,滿滿的,僅她一人。

從頭頂上垂落的青絲,如羽毛般,時而滑過孟慕晴的麵部,有些癢癢的,一如她此時不平靜的心潮一般。

“平日看著挺聰明的,今兒卻傻到站著挨打?”她不會躲嗎?

責備的話語含著不易察覺的憐惜與心疼。

“你怎麽知道?”話剛說出口,孟慕晴羞愧地紅了臉,定是小白在書信上說了這事。

雅懿極為小心地替她敷了會兒臉,隨後,慢條斯理地擱下雞蛋,但裹著的娟帕,卻順勢收入袖中。

那是她的!

孟慕晴想提醒,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去了。

不過是塊弄髒的娟帕,興許他順手收好,待會兒出門去就扔掉了呢?貿然提醒,會不會讓他誤以為自己小氣,連塊手絹也舍不得?

“抬頭。”不容人質疑的命令再度飄來。

孟慕晴眨了眨眼,茫然抬起眼皮,下一秒,臉部熾燙的傷口處,襲上一股冰涼的觸感。

“這藥是冰肌露,每日擦上次,不出五天,便可消腫。”雅懿輕聲說道,目光專注,塗抹著藥膏。

“哦。”孟慕晴早已是大腦空白,隻得傻乎乎應答一聲,像個木偶人似的,呆坐在原位上。

廚房外的小院子裏,有起夜的下人經過,聽到腳步聲後,她猛地回神,拽著雅懿的手臂,急聲道:“快走,不能被人發現了。”

男女共處一室少不得會引來風言風語,這個家已承受不起任何風波了。

難得見她大驚小怪的樣兒,雅懿略感好笑,手臂一伸,摟住她的盈盈細腰後,騰空躍出房門。

身影快如疾風,自那下人的頭頂上掠過。

“好大的風啊。”下人嘀咕一句,緊了緊衣襟後,加快了步伐去了茅房。

孟慕晴居住的院落裏,小白親眼目睹自家主子懷抱著佳人奪窗而入的畫麵,嘴角可疑地**幾下,抬頭望天。

今晚夜色不錯,是個談情說愛的好日子。

屋中,孟慕晴剛落地,便風疾火燎地退出了雅懿溫熱的懷抱。

這下不僅是臉,就連脖子也染上一層粉色,她低頭看著腳尖,心裏略感著急,得找些話說,打破這曖昧的氛圍才是啊。

“你……你前幾日在忙什麽?”思索片刻,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一些瑣事罷了。”雅懿自是沒說實話。

“那你最近可有空?我有些事想拜托你。”孟慕晴心中甚是抱歉,他三番五次幫襯自己,卻不曾要求過回報,結交此人,是她此生之大幸!

感激之色溢於言表,銀麵後,薄唇悄然彎了彎,驚心動魄的弧線,卻無人窺見。

“有空。”

孟慕晴心中大喜:“我家近日不太平,爹和祖母態度古怪,我懷疑他們被人下了藥,蒙蔽了心智。”

她言簡意賅地把事兒講了一遍。

這些事小白在信上有所提及,聽完她的猜測,雅懿眸光微沉,似有暗色在深處湧現。

“世上確有能控製人心智的毒術,但究竟是否如我所想,得花上幾日功夫驗證。”他所知的一種秘術,與孟家家主及老夫人的症狀相似。

“你知道?是什麽毒術?”孟慕晴雙眸頓時亮了,如天上懸月,光暈灼灼。

雅懿堪堪撇開頭,雲發下,一雙白皙耳朵,竟呈一片緋色。

饒是他,被孟慕晴這般熱切地盯著,亦忍不住心泛漣漪。

“抱歉,我失態了。”孟慕晴誤會了他的沉默,以為是自己太過冒失,忙將激動壓下,重新戴上大家閨秀的麵具。

殊不知,她這等溫婉大氣的姿態,卻惹來雅懿不快。

“在我麵前,你無需偽裝。”他想見她鮮活、真實的樣子。

脫口而出的話,異常曖昧,孟慕晴愣了愣,心裏邊偷偷升起一絲莫名的甜意。

“嗯。”她滿臉羞紅地低聲應了,嗓音低不可聞,但眉宇間凝聚的羞意,卻似那徐徐盛開的春桃,美麗動人。

雅懿心尖一動,竟有種衝動,想去戳戳她的臉蛋。

袖下,指尖顫了顫,終是忍住了。

“我現在暫且不能拍板定論,你放心,這兩日,我會命小白仔細留意府中的一舉一動,若當真如我所想,我會告知你,替你解決麻煩。”莫說孟家與他有往來,便隻為她,這灘渾水,他也該趟一趟。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自信感染,孟慕晴懸著的心,忽地回到平地,好似有這個人在,一切就會迎刃而解。

“恩,那就麻煩你了。”

“你我之間,何需如此客氣?”英挺的眉微微蹙緊,極不喜她生疏的態度,語調不禁淡了幾分,“我幫你,也是為以後,能與孟家千金打好關係,於我百利而無一害。”

“我不是那意思。”孟慕晴意識到他動了怒,忙出聲解釋,“我隻是覺著,你幫了我很多,可我呢?卻沒什麽地方能幫得上你。”

說著,腦袋慚愧地垂了下去,心中的負罪感,比那日拉攏未來狀元郎時更甚。

“嗬,”愉悅的笑聲自麵具後滑出,雅懿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孟慕晴的發髻上拍了幾下,“想回報,將來有的是機會,不急於這一時。”

他若說,從不曾想過要她回報自己,隻怕這丫頭會愈發愧疚。

“你……你是不是在幫京中的高官做事?”孟慕晴鼓足勇氣問道。

或許是出於感激,或許是真心想將他當作良友,她想靠著上輩子的記憶,幫上他一些,至少給他一些善意的提點也是不錯的。

搭在她頭上的手掌微微一頓,一抹幽光在眸中深處閃過:“算是吧。”

果然!

他手下人武功高深,絕非是普通的江湖人士,孟慕晴早已對雅懿的身份有所猜測,雖猜不出他是何方高人,但絕對與京中那些高官貴胄脫不了幹係,或許,他是某世家所培養的隱衛之首,幫著處理些見不得光的密事。

而雅懿的回答,也讓她確定了心中所想。

深深吸口氣後,她霍地抬起頭,決絕堅定的眼神,讓雅懿略有些詫異。

“京城不比蘇州,是多方勢力集結之地,稍有不慎,站錯了隊,信錯了人,就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像她,上輩子不就錯把歹人當良人,害死了自己,還害得這個家支離破碎嗎?孟慕晴不願於自己有恩的雅懿步了她的後塵,“你行事千萬要小心些,切記,千萬不要和三皇子搭上關係,如果你聽命的人,是他的黨羽,一定要尋個機會及早抽身,那人,絕不是善待親信之輩,一旦觸及他的切身利益,他可以舍棄掉任何人!”

她便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雅懿微微頷首,似是深有同感。

不過……

眸光微轉,他忍不住問起:“那依你所看,皇家多位皇子中,誰人是可以依附之主?”

他很期待,她會對當今五皇子有何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