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拒不承認

禦書房內一片死寂,副將目光怔然,呆呆地扶著步伐踉蹌的同伴,空白的腦子漸漸恢複一絲清明,剛毅的麵龐頓時扭曲,猙獰似鬼。

“本將要殺了你!”

說著,他一把推開懷中的士兵,身旁的從屬立即上前,將人穩穩借住,幾欲吃人的目光狠狠瞪著高塵,若是眼神能殺人,約莫他這會兒早該萬箭穿心了。

“使臣。”高湛往前幾步,擋住了副將直衝而來的道路,滿臉歉意的說,“五弟他隻是……”

“滾開!”副將哪肯聽他勸說?他隻知道,這個人當著他的麵,重傷了他的下屬,不把場子找回來,他拿什麽臉回族麵對眾將士?

孟慕晴從愣神中蘇醒,抿唇護在高塵身前。

這事於情於理,都是他錯了,但人的心本就是偏的,不管發生什麽事,她都會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麵對。

寬袖下,小手不著痕跡地伸出,在握上他的手指時,孟慕晴有些吃驚。

他的手好涼。

溫暖的觸感讓高塵絮亂的氣息逐漸回歸平靜,眸中那抹詭譎神秘的幽光,被漆黑吞噬,微微偏頭,朝孟慕晴露出抹安撫性的淺笑,溫和無害,同方才動手傷人的殺神判若兩人。

孟慕晴隱隱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未等她細想,前方傳來一聲怒喝。

“高塵,你好大的膽子。”

高永帝勃然震怒,心中忌憚更勝。

“當著朕的麵你竟公然傷害別國來使,下一次,是不是要對朕動手,啊?你眼裏還有朕這個父皇嗎?”

怒聲的咆哮繞梁不絕,高湛眼裏閃過一絲欣喜,麵上卻是一副惆悵無奈之態,跪地叩請高永帝息怒。

孟慕晴緊隨著跪地行禮,同時不忘為他聲辯:“皇上,五皇子他也是為了民女的聲譽,方才會失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請太醫診治。”

高永帝怒視全無悔改之意的高塵,越看越覺窩火,一揮手,命人將太醫叫來,而後,親自向使臣賠禮。

“今日的事朕會給諸位一個交代,絕不會徇私姑息。”

“哼,交代?本將擔待不起。”副將咬牙切齒地說道,“倘若本將的下屬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就等著吧!”

這事他不會輕易罷休!

太醫很快趕來了禦書房,就地為士兵診脈,檢查傷勢。

孟慕晴緊張地站在一旁,待太醫會診完畢才問:“他的傷勢嚴重嗎?”

會不會有何生命危險?

“隻是五髒受了些內傷,臥床靜養數日,再以良藥滋補,當無大礙。”

太醫的一句話,讓禦書房內凝重的氛圍有些許緩和。

星羅族的使臣要是在大陽皇宮出事,且死在高塵手下,這件事定會讓兩國關係更加緊張,極有可能引起戰火。

高永帝長鬆口氣,沉聲吩咐:“快把人送去偏殿,派人日夜照料,切不可有事。”

“嗻。”禦林軍從門外魚貫而入,用木架抬著昏迷的士兵離開。

“人沒事就好,”高湛欣慰地笑了。

“皇帝陛下,本將的人雖沒性命之憂,卻是在貴國受的傷,傷人者就在這裏,敢問您打算如何處置?”副將緊繃著臉,神色不似方才那般盛怒,但心中仍有火氣尚存。

高永帝想了想,一時有些猶豫。

若是重罰,朝堂的局勢將會因此再生變數;若是不罰,星羅族的怒火又難平息。

他陷入兩難。

“使臣大人,”孟慕晴擠出抹笑來,“適才貴國初臨京城,曾打傷我大陽百姓,九門眾將士也受了些傷,不知此事,貴國有何說詞?總不會讓我國兵民就此罷休,不再追究吧?”

高永帝如醍醐灌頂,立時醒悟。

不錯,星羅族曾在京城鬧事,真要揪著這事不放,他們也討不了任何好。

“本皇子會為此事,向星羅族酋長修書致歉,”沉默良久的高塵終是開了金口,“酋長治下不嚴,放任朝臣在我朝京師重地挑起事端,亂京師秩序,擾亂民生,他亦該給大陽一個說法。”

話,擲地有聲。

副將氣得雙臂直哆嗦:“你想讓大王親自賠罪?”

他也配?

“五皇子有錯,可貴國亦有錯在先,不是嗎?”孟慕晴挑眉笑問,“五皇子願修書致歉,貴國大王難道不該效仿麽?還是說,將軍在京城的言行,是得到了貴國大王的默許?有心在我朝境內挑起禍端?影響兩國關係?”

她特地咬重了最後的幾個字,暗暗施壓。

副將矢口否認:“此乃本將的主意,和大王無關。”

一人做事一人當,他怎能讓旁人把汙水潑到大王身上去?

“不管和貴國大王是否有關,他治下不嚴乃是事實,理應向我國致歉,方才將軍也看到了,我國願請禦醫為貴國士兵診治,相同的,貴國應對受傷的兵民做出些補償舉動,聊表歉意。”孟慕晴言辭鑿鑿,且條理分明,讓人無法反駁。

眼見三人僵持不下,高湛眸光一閃,做起了和事佬。

“將軍,本皇子向你保證,我朝會全力醫治貴國受傷的士兵,在你離京回族前,他必能痊愈,你看這事要不就此了結?”

副將心有不甘,可他深知,若一味地想追究責任,大陽勢必會緊抓城門的鬧劇不放手,到最後或許他討不了一點兒好。

他狠狠剮了高塵一眼,咬牙點頭:“好,本將就賣三皇子一個薄麵,不做追究!”

“多謝將軍。”高湛拱手道謝。

見事情圓滿解決,高永帝難看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他讚許地看向高湛,隻一個眼神,卻讓高湛倍感驚喜。

副將轉過身去,將畫卷呈交給高永帝。

“這是大王親手所作的畫卷,畫中人便是我族的美人。”

他舊話重提,打定主意要證明孟慕晴的身份,將人娶回星羅。

高塵眉梢冷峭,大步流星般走上前去,垂目一看,那份被高永帝展開的約莫兩尺長的畫卷鋪滿龍案,水墨畫上立於長案後,持筆作畫的女子栩栩如生,那眉那眼,與孟慕晴如出一轍。

“這!”高湛擰著眉頭,輕輕咕噥,“和弟妹果真相像啊。”

語調不大不小,正巧能讓屋中數人聽見。

孟慕晴略感奇怪,忙抬腳走到高塵身旁。

這畫……

瞳孔猛地一縮,饒是她再不喜星羅爵炎,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畫工遠在她之上。

“美人,現在你還不願承認嗎?”副將逼問道,好似穩操勝券一般。

“我應該承認什麽?”孟慕晴眼波微轉,神色很是無辜,“僅憑一幅臆想出的畫作,就認定我是貴國的寵妃,將軍,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我生於大陽,長於大陽,多年來未離開大陽國境一步,更是甚少提筆作畫,這是事實。”

高塵漠然收回視線,心情分外不快。

能把晴兒畫得惟妙惟肖,星羅爵炎他難不成暗藏私情?

雙眸危險地眯起,眸底暗潮翻湧。

副將仍據理力爭,甚至把孟慕晴的否認歸咎為與星羅爵炎鬥氣,一個勁替他說好話。

“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事實,我與星羅族酋長從無私交,也無兒女私情。”孟慕晴寧死不認。

兩人各執己見,高永帝聽得腦仁生疼,疲憊地罷罷手:“使臣,這事恐怕是貴國認錯人了。”

“不可能!”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何來認錯一說?

“你鐵了心認定她是你們的寵妃,證據呢?誠如慕晴所言,這份畫作代表不了任何事,更不能令人信服。”高永帝搖頭道,態度很是堅決。

副將萬萬沒有想到,他拿出畫作,大陽人仍能百般狡辯、否認,隻覺好生卑鄙。

他深深吸口氣,勉強將火氣摁下,啞聲說:“本將會拿出證據來的,到那時,希望貴國能還回美人,不然,哼!”

餘下的話他沒說,但話中的威脅明眼人卻是能感覺到的。

副將收拾好畫卷扭頭就走,臨行前,繃著臉朝孟慕晴屈膝作揖。

番邦的來使行出房中,在宮內的行宮安頓、落腳。

高湛見外人走了,麵上溫和的笑臉猛地一收,愁眉不展地歎息道:“五弟妹,你真是的,怎能惹出這麽大的麻煩?那星羅爵炎是什麽身份你不知道嗎?竟會去招惹上……”

“惹麻煩?”高塵徑直打斷了他的埋怨,眼神一斜,涼涼睨著他,“莫須有的猜測,三哥還是少說為妙,小心禍從口出。”

“五弟,你說的是哪裏話?做兄長的,難道不能勸誡弟妹幾句嗎?”高湛略顯受傷,仿佛一片好心遭到踐踏般。

孟慕晴撲哧一聲笑開了:“三皇子,慕晴不知你聽到了何種風聲,才會相信星羅族這些人的話,但慕晴可以告訴你,我未曾招惹過麻煩,流落坊間的這段日子,更不曾見過番邦酋長,你的指責,恕慕晴無接受。”

“好了,”高永帝摁了摁抽痛的額角,“塵兒留下,你們兩個退下吧。”

孟慕晴沒再看高湛,擔憂地看了看高塵,這才躬身退出禦書房。

她不著急獨自離宮,而是想等在外邊,待高永帝和高塵說完話,同他一道回去。

剛行下門外的台階,冷不防身後就傳來了高湛溫和如風的聲線。

“慕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