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殺人樓(7)
第一次心悸,阮立冬知道了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四肢無力,想叫,喉嚨卻如何也使不出力來。嚐試著長了幾次嘴都失敗後,阮立冬覺得她眼前越來越黑,隨著越來越劇烈的心跳,她看到有人影在她麵前晃啊晃,那人影一會兒是歐陽慕,一會兒又成了萬豐,真等她徹底失去知覺時,她看到視野裏多出的一雙鞋,黑色的,牛皮鞋。
那鞋很真實的停在她麵前,阮立冬想看看是誰,可最終沒了機會,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飄出了身體,她看到一個喇叭形的東西對著自己。
阮立冬再睜開眼,周圍的環境似乎換了,她看到兩團影子在眼前晃悠,一黑一白的。她嗓子幹的要命,嘖嘖嘴,阮立冬嘟囔:“黑白無常,你們幹嘛抓我,我是良民,活著時沒幹啥壞事,最多就是摘了個馬蜂窩丟進劉家二兒子他車裏,害他被馬蜂蟄得住了一個月的院,沒別的了。啊,不,我把馬叔他家澆花圃的水管子扯他家廚房去了,不過水勢比不上水漫金山,這個該不算吧?”
見那一黑一白沒說話,阮立冬當他們默認了,繼續嘀咕:“這都不算,那譬如敗壞相親對象名聲,說他狐臭是摳腳大漢這種事就更不該算了吧?”
黑無常終於忍不住說話了:“這操行,哪國的閻王爺也不收,十八層不夠你住的。”
阮立冬聽這聲音耳熟,她眨眨眼,看著正麵無表情調著吊瓶滴數的靳懷理。
他穿著黑襯衫,領口的扣子開著,露出裏麵的鎖骨,阮立冬伸手抹了下哈喇子。“靳懷理,你也死了?”
靳懷理眼角掃了阮立冬一眼,“死了我也不和你在一層呆著。”
阮立冬沒死,蕭硯說如果那個次聲波的波頻再調節那麽一點點,阮立冬也許就和之前的三名死者一樣,死於心髒病。
她沒想到在她暈倒的這段時間,傷了三條人命的真凶就這麽輕易落網了。據說當萬鋒和待命趕到的警方趕去現場時,歐陽旭就在二十八層,他舉著一個類似小喇叭形狀的東西,正對著自己,歐陽旭準備拿著那個東西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惜被警方攔了下來。
“次聲波武器,利用次聲波原理製作的武器,原理在於次聲波和人體器官固有頻率相近,於是會產生共振,傷害器官,引起心血管破裂,從而達到殺傷目的。”阮立冬在醫院觀察了一天就出院了,出院時靳懷理是這麽解釋那個小喇叭的。阮立冬聽得似懂非懂,她就覺得這種可怕的殺人方法歐陽旭是怎麽知道的?
答案隨著萬鋒帶來的口供得到了解答。
歐陽旭是這麽供述的:當年他和歐陽慕萬豐轉型做了房地產,萬鋒和歐陽慕占了公司大比重的股份,萬豐也就算了,可是歐陽慕整天遊手好閑也占股比他多,這讓他不平衡,於是就殺了他們。
至於今年死在十三層的李中平,純屬是他不想賣掉東都才製造出來的一起事故,說白了,李中平是個無辜的犧牲品。
而他為什麽對阮立冬下手,不過是因為從和韓應瓊的通話裏知道靳懷理要去找她。他知道以靳懷理的頭腦,遲早會抓到他的把柄,索性拉上剛好來東都的阮立冬做了墊背,準備一起死。
歐陽旭說:“那天,債務人來東都看樓況,我心情不好,想來想去舍不得賣這棟樓,於是就想到這個法子。”
拿著手裏那份口供,萬鋒既氣憤又無奈,真說歐陽旭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他又那麽回護這棟樓。
說完這些,萬鋒起身準備告辭,靳懷理人坐在沙發裏,手撐著下巴,食指在嘴唇下緣來回摩挲著,“歐陽旭說那個馬路安是怎麽回事了嗎?”
“問了,可他說時間過去太久,不記得了。靳老師,有什麽問題嗎?”
靳懷理搖著頭,嘴裏念著“是哪裏不對”。可是究竟是哪裏不對,他沒和這群人說。
“殺人樓”的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雖然有萬鋒的美言,不過阮立冬知道自己還欠台裏一個電視專訪。這天,她坐在沭封主街區一家名叫WaitingBar的咖啡吧裏喝咖啡,蕭逸樹坐在她對麵,鼻梁上架了副黑色大墨鏡。
蕭逸樹才做的護甲,她是個愛美的女人,可因為最近被調去主持沭封電視台一檔午間新聞節目,指甲再不能像過去似的弄那麽花哨了。
蕭逸樹指頭勾了下鼻梁上的眼睛,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阮立冬,“不是我說你,立冬你這麽大個人凡事是不是該有個打算。我可聽我們導兒說了,你那個專欄采訪再不拿下,台裏可就真不留你了!”
阮立冬歎氣,她哪可能不知道這事兒,可她現在連靳懷理的影子都找不著,又怎麽搞定專訪麽?
正想著,幾個打扮時髦的中學生從他們桌旁經過,有人停下腳,試探性地問蕭逸樹:“你是那個電視台的女主播吧?”
阮立冬看著蕭逸樹笑得像個騷包,撇頭看向窗外,說實話,她不羨慕蕭逸樹,在她家沒出事前,她可比蕭逸樹風光,隻是人事變遷,人走茶涼,再沒人記得她這個阮家三小姐。
幾個中學生嘰嘰喳喳和蕭逸樹要了簽名不說,還誇她人長得漂亮,這種誇獎蕭逸樹聽過許多,但再多,進了女人耳朵還是好聽的,她保持微笑,冷不防餘光看到正迅速起身朝店門外走的阮立冬。
“阮立冬!”她想問阮立冬去哪兒,又覺得這麽大吵大嚷的有損形象,隻得繼續微笑保持形象,卻拿餘光看著窗外的阮立冬。
阮立冬出了WaitingBar,過了馬路,在一家店門外逮到了正仰頭望天的靳懷理。
“喂,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你都快害我失業了你知道嗎!”阮立冬皺著眉說。她是有點兒生氣,可她說不上來自己在氣什麽。望天的靳懷理低頭看了她一眼,說聲“哦。”
哦是什麽意思嘛!
阮立冬再不管他性格怎麽奇怪,直接拉起他,過馬路,進了WaitingBar。
再回到WaitingBar,那幾個女學生已經離開了,蕭逸樹端著咖啡杯,饒有興趣得看著阮立冬和靳懷理。
“點點兒什麽吧。”蕭逸樹問。
阮立冬拉著靳懷理坐下,也問:“你喝什麽咖啡。”
“我不喝那東西。”靳懷理盯著阮立冬緊緊拽著自己的那隻手,眉頭皺的緊緊的。
“來了就喝點兒,我請總行吧。”阮立冬覺得這男人真是矯情的要命,她拿著餐單,“要不來杯Cappuccino?別了,泡沫的你未必喜歡。藍山?也不行。靳懷理你毛病可真多。”
“毛病真多”的靳懷理下巴上揚,眉毛輕輕挑著,他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好吧。
“要不來杯黑咖啡算了,和你說,這家的黑咖啡很好喝,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在裏麵加了大麻什麽的,上癮的……”阮立冬正揮著手準備叫waiter,手突然就被靳懷理抓住了。
“再說遍你剛剛的話!”他眼睛帶著亮光,手抓得阮立冬胳膊有點疼。
不明所以的阮立冬隻得愣愣的說:“我說這家的黑咖啡好喝。”
“下麵的!”
“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在裏麵加了大麻什麽的。”
“啊哈!”靳懷理拍了下巴掌,“阮立冬,你是天才!”
然後靳懷理抱了阮立冬一下,飛快的離開了。
蕭逸樹看得不耐煩,拿著銀湯匙咚咚敲了下杯沿,“喂,回神了!”
萬鋒接到靳懷理電話時,人正準備把整理完畢的卷宗交給上級,這個時隔五年的殺人案在自己手上告破,萬鋒想想就激動,可當靳懷理告訴他說歐陽旭不是凶手時,他就怎麽也興奮不起來了。
按照靳懷理的要求,他在下午三點帶著人和設備去了東都大廈。
二十八層,萬豐曾經的辦公室裏站滿了人,阮立冬方言望去,清一色是男人。
靳懷理站在房間中央,麵對來自各方不明所以的探究眼神,他卻看著萬鋒讓人架起的那台儀器。
那是架類似電腦屏幕的儀器,有畫麵,畫麵是張空椅子。
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要做什麽,直到畫麵裏出現了歐陽旭的身影,才進去兩天,歐陽旭人比之前瘦了許多,他眼睛直視著屏幕,也是一臉的不明所以。
這時靳懷理輕咳了一聲,開始了他的陳述。
“早在最初,知道這幾個死者是死於心髒病時,我就想到了次聲殺人。我第一次來二十八樓曾經試圖找到安放次聲儀器的地方,可惜沒找到,於是我暫時擱置了這個想法。再然後歐陽旭拿著那個次聲武器試圖殺阮立冬時,我肯定了的確是次聲殺人這件事。但有幾個問題,你和韓應瓊通話,知道你和萬豐不和的事情要敗露,決定自裁,為什麽要拉上阮立冬?”
屏幕那端的歐陽旭扭了扭身子,表情還算淡定,“她和你是一夥的,我要報複你。”
靳懷理點頭,像是在說這種說法說得通。“那我們在說說當年,在排除歐陽慕和萬豐不和的情況下,和萬豐吵架的人就隻有你,你提到的那個‘馬路安’是什麽意思?”
“說了,我忘了。”
“不,你怎麽可能忘呢?我提醒你下吧。大麻,別名:山絲苗、線麻、胡麻、野麻、火麻,白麻,拉丁文名:CannabissativaL.桑科、大麻屬植物,英文也叫mariguana,一般英文水平差的人是發不好這個音的,資料沒錯,你是自學的英語,可以發言試試。”
歐陽旭不說話了。靳懷理繼續說:“加上李師傅根本沒學過英文,很容易聽錯,這就有了後來困擾我很久的問題。可這個問題解答後,又有了新問題,你和萬豐爭執,是你要販毒,還是他呢?”
“是我!”歐陽旭猛得抬起頭,“是我!”
“嘖嘖。”靳懷理嘖著嘴,“別急,在肯定這件事和毒品有關後,我讓萬鋒調閱了五年前沭封的毒品收繳記錄,很幸運的,我發現販毒被抓的人裏有個叫薑傑的在東都幹過,恰好是萬豐的手下,剛剛我們和牢裏的他查證了下,似乎他還以為萬豐還在牢外照顧他的老婆孩子,天真死了。”
像是要給歐陽旭一個喘息的機會,靳懷理停了停,然後繼續:“你知道萬豐販毒,和他大吵一架,這架剛好被經過的李師傅看見,因為你脾氣好,平時不發火,所以李師傅把你當成了你哥。兩天後,萬豐死了,沒猜錯,萬豐的死和你有關,不然你不會隱瞞之前的事情,再然後慌了神的你把人在日本的你哥叫回來,可因為某種原因,你哥也死了。”
一旁的萬鋒忍不住插話:“那這幾起命案不還是歐陽旭做的嗎?”
靳懷理搖頭:“五年前的兩起是不是歐陽旭做的我不知道,不過李中平的死還有阮立冬出事和歐陽旭無關。”
啊!?
人群嘩然。
“李中平的死的確是為了阻止東都被賣出,資料沒錯的話,歐陽旭手裏的公司大半因為照顧老員工連年虧損,他是逼於無奈打算賣出東都的,他沒理由阻止,而這恰恰是真正的凶手在做的,他把東都當成自己的產業,他不希望它被出賣,他視歐陽旭為仇人,所以那天會想殺了阮立冬嫁禍給歐陽旭,因為他是萬豐唯一的私生子,他從李師傅那裏得知萬豐和一位歐陽先生吵過架,我想他是知道吵架的是歐陽旭。他以為歐陽旭和萬豐不和從而殺了他,為了報仇,才有了這一係列事情。”
歐陽旭哈哈笑起來,“靳教授,我佩服你的想像力,不過你別忘了你們到東都的時候,想殺阮立冬的是我。”
“阮立冬。”靳懷理突然叫阮立冬的名字,“你那天看到凶手有什麽特征?”
什麽特征,阮立冬想了半天,“就看到他穿雙黑色皮鞋,黑色褲子。”
“萬鋒,抓人時歐陽旭穿著什麽?”
萬鋒翻下資料:“黑色褲子,黑皮鞋,黑襯衫。”
靳懷理挑挑眉毛,“這就是證據。”
證據在哪兒?
“像歐陽旭這種身份,穿一身黑的情況隻有出席葬禮時,可是現在這個時代,就算出席葬禮,試想誰會在黑西裝裏再配黑襯衫?答案隻有一個,你在匆忙和凶手解釋好事情原委後趁著阮立冬昏迷和凶手換了褲子和鞋,你們下身還好,可上身身材差距太大,所以最後隻換了褲子和鞋。”他拍下巴掌,“現在就請大家幫忙回憶下幾天前,你們中的哪位同事突然換了身銀灰色西裝出現在你們身邊的?”
人群裏,開始還聽得迷糊的人們有幾個似乎醒過神兒,有人說:“這麽說起來,還真有!”
【推理小劇chang】
阮立冬:靳懷理,你怎麽知道凶手是換了白色西裝出現的?
靳懷理眼皮都沒抬一下:黑襯衫配銀灰色西裝好看,這是基本審美。
阮立冬:那我覺得配白的也好看呢。
靳懷理:你審美有問題。